刀疤脸恶狠狠地转向船夫,“老不死的,你孙女让我等玩两天,玩腻了再还你,待我们走远后你方可带上她乘船渡河。”说话间他一刀劈向船只,水缓缓地浸入。
“还是头儿想的周到,这般船只能支撑划过去,若他们想再划船追我们,船早就浸满了水沉到河底了。”
黑衣人们纷纷奉承道。
“你俩留在这里,待她上船……”刀疤脸抹脖,眼神示意。
“头儿,若她真是家财万贯,杀了她会不会麻烦?”
“若她活着,只会更麻烦,别忘了,她在地窖中可是看到过我们的脸,若她回去,供出我们的画像,满城张贴,我们岂不是像过街老鼠!”
众黑衣人纷纷点头。
“爷爷!爷爷……”
多数的黑衣人撤退,只留那个身高九尺的持斧之人,架在陈阿七颈前,萍儿被他们一把抱走,悲惨的哭声传来,船夫早已老泪纵横。
他扶着陈阿七刚上船,持斧人见多数同伙跑远,抬刀向天借力,欲一斧劈向陈阿七的后背,送她归西!
陈阿七额头青筋直起。
船夫瞪大了双眼,“你们……”
斧口不少豁口,应是平日断人筋骨所致,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落在她的后背。
“唰!”
陈阿七头顶擦过一缕劲风,她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便听到身后有庞然大物摔在地上的声音,她连忙回头,只见持斧人眼睛瞪的很大,脖颈间插着一支银簪,红色的血水汩汩流出。
陈阿七迅速回头望向对岸,撞上他幽暗的眼眸。
刹那间,张冲山点燃手中火铳,水中飞出数十名白衣男子,白巾遮面,见她无恙,纷纷向远处的黑衣人追去。
“还请诸位好汉留活口!”张冲山喊道。
“还得是祝大人深谋远虑,祈宁县的衙役那三脚猫功夫谁都打不过,幸亏大人让我寻了风流会,早早埋伏水中,对面的山匪怕是插翅难飞,到时严刑拷打,孩童失踪案也可破解。”
风流风流,看似“潇洒风流”之意,实则出自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前朝覆灭、乾朝初设之际,不少仁人志士看破了王朝更迭,不愿辛苦大半生只为求取寥寥功名,被封建礼教管束;再加上乾朝十几年来重文轻舞武,他们更愿隐于普通老百姓或是商贾,为了心中“道义”,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惩奸除恶,事毕消失的无影无踪,也算是另有一种“自由洒脱、穷尽风流。”
普通百姓若是有求于他们,需先在土地庙中将事先写好的黄纸掷于瓮中,夜深人静之时,会有专门人员取出并一一筛查,鸡毛蒜皮、邻里纠纷他们往往不予理会,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之事他们多会鼎立相救。
风流会来无影、去无踪,也未曾与官府对立,衙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追究。
祁宁县在钱滚滚的治理下,百姓相对富饶,若有争议,钱知县抛出三瓜俩枣的钱财,也就顺手解决了,没有人真正见过风流会,也只是个传说。
朱明聿无人可用,锦衣卫中只剩张冲山,官府衙门的皂隶身手欠佳,如何敌得过那群手持精弓良箭的黑衣人,更何况自己都被他们所伤,他不想拿陈阿七的命去赌,于是昨夜写了黄纸,令张冲山放于土地庙中。
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龙溪河上游几只帆船也迅速划来,钱知县带领衙役们纷纷赶来。
风流会的高手们和黑衣劫匪缠斗,迅速降伏了他们,并用事先准备好的粗绳捆绑,向马车中人示意,便飞身离开。
他们不愿与即将到来的官府交手。
陈阿七远远望着祝九的神情,只见他微微点头致谢,神色却更加凝重,视线便又回到她的身上。
陈阿七如释重负般朝他笑了笑,脸色惨淡,嘴唇发白,眼泪不知为何,不受控制般一颗颗滑落,无声落泪。
她在哭。
朱明聿凝重的眼神中有些慌乱。
张冲山得令连忙调派一只船先把陈阿七接至东岸,其他人马或制服黑衣人,或照看船夫和其孙女,再一并渡河到岸。
陈阿七下了船便飞身向他奔去。
祝九并未张开双臂迎她。
她不顾他表面的冷漠,还是如蝴蝶般飞扑到他怀中,避开他的伤口,双手环着他的腰身,右脸紧蹭着他的侧脸。
寒春三月,她太冷了。
朱明聿没想到她如此大胆,侧脸传来她的阵阵寒意,他捏着陈阿七的下巴,将她从他的侧脸处移到眼前,双眸幽深,细细端详。
陈阿七迎着他质疑的眼神,抱着他腰身的手却更紧了半分,两个人贴的更近了些。
“罢了。”
只听到一声叹息,陈阿七视线变暗,落入他的胸前,氅衣搭在身后,他身上的热意袭来,她不由自主地蹭了蹭他的脖颈。
“阿七,明日随我回京吧。”
竹帘散落,天地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