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七下了马车,驻足观望着眼前的鬼刹庙,似是多年没有供奉,野草险些没过人影,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庙宇背后的佛音寺传来的嘈杂声反差极其强烈,处处透露着诡异,这血腥味来源于祝九的部下,她与他们虽无过多的交际,可还算是有过几面之缘。
陈阿七回过身来环视者周围的衙役,他们并没有经历过系统的武术训练,也不并不是衙门在编人员,大多是甲里轮班推荐服务衙门的农民,在值期内顶多处理些偷奸耍滑的案子,哪见过如今这场面,当值结束后还要回去继续种田。
“张大哥,你们在此侯我一炷香,若我到时还没出来,你们便回去,不要白白送死”,陈阿七掏出一支红蜡,放置在脚下点燃,“若我死在这里,告诉祝九,回京做他的闲散贵公子,不要再趟这番浑水。”
张冲山挡在她身前,一脚踩灭了那只蜡烛,“阿七姑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一群身强力壮的男人哪有让你只身赴死的道理,再说了,你要是死了,我也没法给祝大人交差!”
陈阿七无奈地看了看地上“粉身碎骨”的红蜡,人人都说学武的脾气倔,她算是见识到了,随后掏出一支白蜡点燃。
红白双蜡,也是她跟随阴阳先生的师叔在道上唬人的玩意儿,没想到此时有了用途。
张冲山忙上前欲一脚踩灭,“阿七姑娘,你怎么还点上了白蜡,多不吉利。”
“这座寺庙处处透露着邪气,你们强行闯入或许打鸟惊蛇,我这个做死人勾当的倒是适合”,陈阿七说话间望庙门的方向走去,“张大哥放心,我若觉得情况不对必呼救,你们再来救我也不迟。”
张冲山望向渐行渐远的羸弱身影,她腿上的烧伤未愈,走路姿势还有些不自然,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身世显赫的祝大人为何偏偏对她动了情,她与那些绣花的闺阁不太相似,她有着超出常人的聪慧、勇敢、善良……
“嘎吱……”
陈阿七推开庙门,弹开手上的灰,望向主殿的视线被一座大石挡开,她继而环顾四周,鬼刹庙比她想象中还要大些,院落中野草丛生,凌乱地散落着竹杆铁箭,她向西侧的一具尸体走去,被辨认出是昔日跟随在祝九身后的锦衣卫,她的身体被箭射穿,眼睛还不可置信的睁着,仿佛不相信他的主人已经离开人世。
陈阿七不忍再看,她虽做多了送丧埋人的行当,可“多”不代表麻木,不代表她可以坦然地接受他人的生死。
陈阿七视线上移,她本准备直奔主殿,可被不远处的坟冢吸引了目光,坟冢、庙宇、佛寺,这祁宁县的百姓供奉的还挺杂。
野草挡住了木碑上的字迹,陈阿七弯下身,拂开杂草。
“林妻萧氏之墓。”
陈阿七身体发颤,她不认识墓上的萧氏是谁,可她清晰地记得,笔墨横姿,颜筋柳骨,这是师父的字迹……
被师父救后的十五年间,她日日在师父的书房拜读他留下的墨宝,其中不乏师父临摹的范本,她不会认错。
陈阿七手指轻颤,听说这坟冢已立十余年,也就是说,师父十多年前曾在此处。
师父……你也曾来过鬼刹庙吗,你此刻又身在何处呢?
她想触碰碑上的字迹,可忽觉不妥,她双膝跪地,直直磕了三个响头,以示尊敬。
师父对她有救命再造之恩,磕三个响头又何妨。
拜别坟冢,她径直走向主殿的赵魊娘娘像,定睛一看,后背有些发凉。
她见多了巍峨的佛像、昏暗的土地庙,可眼前赵魊娘娘像令人发怵,她身长八尺八寸,身姿婀娜,眼神带泪,嘴角含笑。
看似殿内的人在看她,实则她在凝视你,仿佛一眼吸去你的灵魂,阴冷而诡异。
陈阿七闭了闭眼睛,强行驱除心中的不舒服,往娘娘像后走去,果然看到地上一片暗红。
她用手指捻了捻,放在鼻前细嗅,果然是淡淡的血腥味。
据钱滚滚所说,苗小银之子李甜甜被发现时并无伤口,眼前的血迹从何而来……
再而言之,祁宁县近年来所失孩童莫不是都被拐到了此处,这血莫不是那些孩童的血?此处偏僻,无人敢来,应是那些人贩子的暂留地,那些人与被拐走的孩童如今又身在何处?
她眼神微扫,不对,与最后一个孩童被拐也相隔一月有余,地上的血迹应该早已不再暗红,发黑才对。
莫非,这血是有人特意泼的!
陈阿七眼下一暗,只见地面微颤,急速的失重感令她眩晕不止,仿佛被万千鬼魅往地狱直拽,一瞬间没了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