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烈日当空,一行车马穿林而出,行在前面的是祁宁县的衙役,张冲山驾着马车行至最后。
马车内与马车外的人脸上稍显疲倦之色,昨晚王怀恩拜访之后,祝九便从钱府搬到了不远处的玉兰榭。
张冲山不敢问他缘故,怂恿着陈阿七探问,得到的回复只有四个字,“不愿被扰”。
闲庭深院,倒也有助于他休养。
张冲山忽然好似想起什么,一度回头看向车厢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耐不住,“阿七姑娘,你往日曾说的‘五人出,半人归’可是真的?”
回应他的是车厢内的一片沉默。
陈阿七不想骗他,可相处数日又不忍出口,在她犹豫之际,一只粗糙饱经风霜的手隔着车帘的缝隙伸了进来,连忙摊开。
陈阿七定睛一看,是三两银钱。
“阿七姑娘,这是我这个月的俸禄,要是我没了,回不去京城,还麻烦你帮忙转交给我家婆娘……”张冲山左手驾车,右手握着银钱。
“我算的也不一定准,张大哥你没准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保佑你长命百岁呢!”吉祥话她说过太多,可不知怎的,这次最为违心。
张冲山叹气道:“我有自知之明,和我一同来祈宁的兄弟都死在了鬼刹庙,祝大人都对付不了的凶手,我恐怕更不是对手,说不动哪天突然命丧黄泉,曝尸荒野,这三两银子放在我身上也是浪费,还不如给她们娘四个换上几顿口粮……要是我死了,她们可怎么活……”
“张大哥,我还没去过京城呢,这辈子恐怕也没有机会进京,还是你亲自交给嫂子手里为妥”,陈阿七不忍接下,仿佛被托付的不是那三两银子,而是他的生家性命。
“不会的,祝大人会带你进京。”
“何以见得呢?”
张冲山慌忙解释道,“阿七姑娘,你真不要不信,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可我张冲山近日追随祝大人,他出自高门、看似冷漠,可对你却是十分上心,你可还记得你涂的金疮药?那一瓶可抵黄金百两,祝大人不仅给了你,还给小狗涂……”张冲山话语间皆是惋惜,“再说,祝大人上次高烧三日,这次身负重伤,都是你忙前忙后,他表面没有触动,实则看你的眼神都与旁人不同,他肯定会带你回京的,允个小妾不成问题。”
“照你的意思说,他心悦于我”,陈阿七话音一转,“既然如此,他不敌对手身负重伤,却派我来鬼刹庙送死?”言罢讽刺地笑了笑。
张冲山手伸的酸疼,见陈阿七如祝大人那般,也不肯收下银子,一时焦急慌乱,往里撇了一眼就把银子扔向她的位置。
“叮~”陈阿七被飞来的银钱吓到,一枚银钱还蹦到了厢内木板上,她见状弯腰捡起。
“阿七姑娘,就当你暂时帮我保管,等我随祝大人回京之日,我再来取”,他见车厢内的人没有拒绝,继续道,“钱知县虽然饱读圣贤书,又有经商之才,可他终是不擅断案,要我说,他探不清那赵魊娘娘像之后的血迹。大人如今身负重伤,半月之限又逐□□近,若孩童失踪案无法交差,哪怕是他贵为镇抚使,也恐怕有性命之忧,到时惹了圣怒,祈宁怕是不少人会跟着陪葬,祝大人行动不便,今日派我们来也是无奈之举,不过临行前祝大人特意嘱咐我,情况不对就立即撤,势必保护姑娘的周全。”
陈阿七无奈的叹了口气,拂开车帘,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赶路的衙役,“所以钱滚滚此行如此豪横,就连县内衙役也都配上良驹,为的便是如果不测遇上杀手,逃命也跑的快一些……”
张冲山默不作声。
“你家大人想让我们成为他的眼,可这之间掺杂太多利害关系,苗小银仍下落不明,恐怕我也是无能为力。罢了,我既之前答应过他当了这祈宁仵作,便走上一遭。”
“阿七姑娘放心。”
陈阿七对他忽然的打断摸不着头脑,放心什么……
张冲山义薄云天道:“我回去必在祝大人面前多说姑娘好话,他日回京,封姑娘个姨娘问题不大。”
陈阿七哭笑不得。
“那我谢谢你哦,你人怪好嘞。”
……
空气中弥漫着禅香和血腥混杂的味道,衙役们站在鬼刹寺前,听闻眼前这寺十分凶险,眼神中不免充斥着畏惧和踌躇,他们的回过头紧紧注视着驶来的马车,只待车上的人一声令下。
“吁……”
随着锦衣卫张冲山勒马而停,车厢内伸出一张纤纤素手,那人面黄肌瘦,头上挽着银簪,她似有腿疾,下马车时身子不稳,有些摇晃。
这些衙役见状更是无助,直白地感受到领导此次行动的大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