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追风本是睡眼惺忪,此时见了陈阿七双眼睁的圆溜溜,在她周围跳脱撒欢起来。
陈阿七见状开心地笑了起来,顺了顺它的毛发,心里嘀咕道,还是追风好,不像屋内的人那般冷漠无情。
屋外一片温馨祥和,屋内气氛却颇为凝重。
王怀恩在宫中未曾见过九殿下,但尊卑分明,他一进屋内便向床上之人跪下行礼,额头抵在青砖,“司礼监怀恩见过殿下”。
适才的翩翩少年此时卑躬屈膝,卑微到了极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朱明聿再不受宠,也是主子。
朱明聿见跪下之人自司礼监而来,眼神晦暗了几分,审视着他,“免礼”。
王怀恩起身之际余光看向床上之人,只见他脸色发白,上半身半靠在床榻,看来伤势不轻。
“谁派你来的?”司礼监表面上的主子是皇上,私下还不知是谁的狗,特别是当今圣上龙体欠安之际,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全王公公是奴才的干爹,派奴才前来监税,特地嘱咐我九殿下也在祁宁,奴才不敢怠慢,今日刚到便前来探望”,他含腰站立一侧,态度极为尊敬。
“监税?此事我已知晓,不过陛下为何对杭州府颁布诸多严令?”朱明聿心中明了,仍想从他的口中探点虚实,毕竟王德全常年侍奉陛下左右,知帝心者莫过于他。
更何况,他不仅是司礼监的鹰,更是陛下安置的眼。
“奴才倒是不知”。
朱明聿的眼神渐渐转暗,王德全表面忠心事主,实则在各方势力多派触角,此次把王怀恩派来,想必也有攀附之意,可眼前之人的一句不知倒改了几分意味。
王怀恩微微低头,不敢与他正视,如今陛下圣体欠安,太子和五皇子等各方暗流涌动,九殿下常年不得圣宠,他还不至于傻到不知对方深浅,初次相见便赔上身家性命。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他,宁做攀高人不做坠落水。
“如此便退下吧”。
宫中之人皆精明圆滑之徒,朱明聿料想他也不会此时投诚,一来自己二十多年在宫中韬光养晦,于一众皇子中文武并不出众;二来自己初到祁宁便身负重伤,外人看来确实懦弱了些,难担大任,无以服众。
“奴才遵命”。
陈阿七逗弄追风之际,见王怀恩开门而出,便和他擦肩而过抱着追风走进屋内。
朱明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眼中的浓雾消散。
陈阿七见他半倚床侧,眼中满是期待和欣喜,仿佛等了自己许久,心中暗道,男人变化真快啊,此时倒是深情,适才还将自己拦在门外,现在对自己又是万分期待的模样。
“他叫王怀恩,宫中的太监”,朱明聿自知不能下床,有些事还要陈阿七去查,适当的透露可以让她对自己更为信任。
陈阿七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解释,有些诧异,待反应过来,惊讶更深,那个贵公子打扮般的少年竟是太监,细细一想也有了解释,他身穿高领长袍是为了遮掩自己并无喉结,玉面白净也少了寻常男子的硬气。
“既是太监,为何见你?”
“陛下见我办事不力,命他特来敲打”。
“锦衣卫是陛下亲卫,为何还要派个太监……”陈阿七早就听闻锦衣卫是陛下手中的剑,无往不利。
“几方制衡,陛下谁也不信”,王怀恩就像陛下送来的警钟,时刻提醒着他破案之日。
“那又为何为难祁宁县的佃农工商?”陈阿七不信当朝天子历经杀伐,理应心胸宽广,不会为百姓的跪拜阻拦而发此天怒。
“无从得知”,朱明聿朝野无人,又远在祁宁,就算有所推测,区区锦衣卫祝九也不该知道、不该说。
陈阿七不再追问,掏出怀中之物递了过去,“我今日去了林富仁林府,寻到了苗小银的《典妻契》”。
朱明聿并未接过,他受命调查的是孩童失踪案,苗小银之子李甜甜的失踪对他是要事,可他已死,苗小银杀夫案却是无关紧要,“阿七,你读给我听”。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她的声音,朱明聿抬眼望她。
“我读不出口,还是你亲自看罢”,陈阿七拿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她实在不忍再读。
“阿七,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阿七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问题,喃喃道,“我最想寻回师父,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