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师父,自己早就丧生在那场饥荒之中……
贞顺末年,因在大年初七出生,家里人唤她陈阿七,祖籍江苏扬州,全家以种田为生,虽食不饱,却也饿不死。
谁知战乱频发,田地荒芜,易子析骸,饿莩遍野。
正月二十五日,阿婆饿死。
正月二十九日,阿公饿死。
二月初三,阿姐饿死。
逼不得已,父亲选择卖妻鬻女,把妻子和女儿卖给了妓院,只为换取三钱碎银,把处在饿死边缘的儿子拉了回来。
那时阿七只有五岁,老鸨嫌她累赘,是母亲哭跪相求,再加上她长得唇红齿白、伶俐乖巧,老鸨琢磨着过几年就给她开了苞,这才没把她转卖别处。
可母亲不能时时陪着她,特别到了夜晚。
她被母亲塞在床底,不敢张口说话;母亲在床上挣扎,极力忍住痛苦;整个房间飘荡的只有无数陌生男子的嬉笑淫骂。
那些男子大多大腹便便,或者垂垂老矣,起初阿七感受到木床的晃动,还会好奇的爬出来张望。
可她万万没想到竟和母亲四目相对,母亲被逼到床角,双脚悬在床外,眼睛绝望无神,她看到芽儿好奇的爬出来,顿时紧张的摇了摇头,眼泪却止不住的流。她再清楚不过嫖客的变态行径,□□幼女者不在少数,不能让他们看到女儿……
阿七被这一幕吓到了,她拼命的拉开压在母亲身上的男人,可力量悬殊,那男人一脚把她踹开,后脑磕在地上,晕了过去。
次日醒来,阿七见老鸨令小厮端来一盏水银,掰着母亲的下巴喝了下去,日复一日。
母亲也会有开心的时候,那就是每月月末,她会笑着细数嫖客赏的零星缠头,让阿七带给父亲和弟弟,一文不剩。
每次父亲拿到钱都会露出贪婪的笑容,暗自庆幸卖了妻女,不至于门殚户尽,他甚至颇感后悔没能早点卖妻,这样或许阿公阿婆还能苟延残喘,多活些时日。
父亲数钱的当儿,阿七看向一旁舔着糖渣的弟弟,母亲生了自己的次年就“迫不及待”地生下了弟弟,谢天谢地终于对得起列祖列宗。而母亲与自己被发卖,也是为了养活眼前全家的命根子。
弟弟欢快地围着姐姐跑啊跑,嘴角的糖水控制不住地滴落下来,弄脏了胸前的新衣裳。
陈阿七恍然一愣,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以前只有过年家中才会买新衣裳穿,如今母亲在妓院受辱,而父亲和弟弟却在欢喜的过年吗?
她本来想着父亲一定以为只是把母亲和自己卖给了寻常富贵人家做杂活,他一定不知道母亲会被那么多恶心的男人凌辱践踏,他一定不知道女儿不久的将来也要步入母亲的后尘。
他一定不知道那妓院是人间炼狱。
对的,父亲一定不知道,她心中一遍遍为父亲开脱,直至看到弟弟欢喜地穿着新衣裳才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回忆起那段痛苦的日子,陈阿七忍不住眼眶发红。
此般煎熬持续了整整九个月,直至那日夜里一个男人的出现,那个她做梦也会寒毛卓竖的人。
山风袭来,吹散了陈阿七的思绪,与其说风吹云散,倒不如说她不愿忆起那段惨痛入骨的回忆。
十五华载云雨来,每当她回忆一次,母亲就死去一次。
幸好遇到了师父,将死之际救她于水火。
陈阿七的目光回笼,落在前面赶路的师叔身上,师叔和师父师出同门,性格却大不相同。
师父风光霁月,冠绝千古。
师叔积极入世,广纳钱财。
她听师叔念叨得多了,也对前尘影事一知半解。师父林伯清弱冠之年便声名鹤起,绝冠天下,读得等身书,四处游历,偶然间在碧血山洞得三卷藏书,久读不破,寻天下智者共同参读。
寻到道教圣地龙虎山,唯有张天师能略懂一二,师父便与其坐而论道,探赜钩玄。
同年,师叔家破人亡,而立之年却被逼的进山当了道士,认小自己许多的师父作了师兄。
年复五载,仙人指路,得道解惑,师父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