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情停在原地,失声不语。
蜻蜓闻言更是悚然一惊,不可置信,“啊?!”
又疯狂摇头,“那天魂如此弱小,纵然能保持人形而不散,也决计不可能吃掉李香香,而且,而且,而且正如月师傅所言,李香香是有凡胎□□保护的,他吃不了她……他怎么可能吃得了她?”
他一边说,一边拍胸口,苦哈哈道:“大王,你不要说这种话来吓我啊,我是真的会怕的!”
连绝微微敛目。
“蜻蜓,他没有吓你,”月情抬起眼,轻声道:“天魂吃不了李香香是事实,但如若是李香香自愿给他吃呢?”
蜻蜓闻言呆在原地,嘴唇翕动,半晌,又傻傻地立在那,只迟钝地问,“……为什么?”
没有人说话,唯独那只哭丧鬼还在重复着割手心的动作,继续悲伤地流泪低泣。
月情吸了下鼻子,踩了踩雪堆。
沙沙哑哑的声音有些刺耳。
她听着有些难受。
余光之内,却多了一双藕色的绣花鞋,垂下的目光一滞,她蓦然抬起头看过去。
李香香,不,应该说是天魂。
他从路口处行来,疯癫的神色消失不见,只余肃穆与沉重。
他并不太适应这具身体,习惯性大跨步,在娇小的身躯上显得十分别扭。
他努力了半晌,才终于走到月情的面前,跪地而拜,神色复杂激动,唯颤声谢道:“多谢贵人相助,不然我这一生都无法成功报仇。”
月情的眼珠缓慢地动了下,喃喃重复,“成功…报仇?”
“是,”他应了一声,眼中愤恨,语气沉苦,“实不相瞒,这李香香就是杀我之人。如若没有贵人相助,我怕是穷尽生生世世也报不了仇。”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蜻蜓张口结舌,失声道:“害你的人是李香香?!”
天魂沉闷地嗯了一声,他难受道:“正是她。一个月前,鄙人行出海港,抵至冰岸后本想砖洞捕鱼,却突然被人从身后偷袭,等我醒来时,这李香香竟疯了一般撕咬我的身体!”
再度回忆起临死时那痛不欲生的痛苦,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恨极痛极而悲极。
“她活生生把我吃掉了!”话落,天魂全身颤抖。
他跪在地上,被迫用着最恨之人的身体。纵然报仇了,但天魂也无法有半分痛快之意,只崩溃而凄厉地叫道:“她就是个疯子!疯子!!!”
他蜷缩在地,忍不住痛哭,灵魂都在深深地颤动。
月情看着他,不敢深想,更觉得荒谬。
她吸了口气,温热的雪又黏又重,几乎让她不可呼吸,“你确定是李香香杀了你,再无其他任何人,或者是任何影子?”
天魂深埋在雪中,嗓音极细而哭叫道:“她一口一口撕咬我的皮肉,我怎么可能还会认错,没有其他人,就是她——”
他深深恨,咬牙吞血,“就是她!”
“……”
夜至深而雪更重,月至高而云更厚。
天魂埋在雪堆里,痛苦地悲鸣,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已经深深刻入了他的灵魂、骨髓,令他死不如生、生不如死。
月情看着他缩着身子浑身颤抖,不知所言,嘴唇也惨白至接近透明色。
她想起了李香香蜷缩在墙角,可怜而脆弱地困住自己,一边流泪一边吃枣泥糕瑟瑟发抖的模样。
无论怎么看,李香香都只是个孤苦无依,瘦弱难为的可怜女子……
月情不相信她会杀人,也不觉得她真的会这么疯。
小圆脸说过,李香香一个月前都好好的,是因为去了港口之外——她一顿,抬起眼,看向那一条长长的冰河。
李香香是出海后神志不清,天魂是出海后被杀死。
海上究竟有什么?
月情呼吸一重,迫切道:“大王,我们得出海去看看。”
连绝眼中金色流动炫彩,在冥冥雪夜中微微发光。
他正欲说话应声,一股刺痛忽而从额中心传来。
似针扎破骨肉的细痛。
他下意识闷哼了一声,额中心再度泛出金光。
是不灭金仙。连绝眼中划过一丝不明,紧接着,他强行抑制住了那愈演愈烈的金光,随之轻抚了下灼烫的额头。
月情愣了下,“大王?”
他的指尖流离着热意,刺痛与不安正在蔓延。
不灭金仙在警告他。
但他并未言语,微抿住唇,又放下了手,沉默少许后平静道:“无事。”
月情看着他,欲言又止。
这已经不是不灭金仙第一次出现异常了,而比起上一次,这次的她甚至刺痛了连绝。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他口中的无事。
但他明显不将其放在心上,只低声示意道:“走吧。”
月情微微压下眼眸,没有动,待一边的蜻蜓要跟上去时,她立即伸出一只爪子抓住了他。
她用眼神示意,怎么回事?
蜻蜓一僵,神色难为,摇了摇头。
他声若蚊呐,与她道:“我也不知……跟着大王这么久,我从未见过不灭金仙,只是略有耳闻,但……这和传闻中说得也不一样啊。”
传闻中,不灭金仙又名不灭金身。
所有与连绝交过手的修士都对她感到大骇。
因她虽光影微弱,面目模糊,飘渺不定,但一身金光而生,凡所镀之物,皆刀枪不入、金刚不坏。
凡间不可有,唯天上见一二。
无数人都认定了,这不灭金仙乃是天上的神仙,受伤落凡,被连绝拘魂而定,炼就了这般神兵利器。
蜻蜓不觉得连绝会拘魂,但也以为不灭金仙是属于连绝的“神兵利器”,但现在看来显而易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