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习羽说:“怎么是你?”
那熟悉的声音里是令郑澜月感到陌生的冰冷。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柯柯,是我啊。”
“我知道是你。”柯习羽似乎是说话时扯到了嘴角的伤口,表情一时之间十分扭曲,她“嘶”了一声,看也不看郑澜月一眼,“你来做什么?不是已经投靠阿瑞乌人了么?”
郑澜月登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如坠冰窟,半天说不出话来。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尝试着向柯习羽解释道:“我是被逼无奈。我们这种人……你应该明白的。”
“我们什么人?”纵使落魄至此,昔日大美人那善于挑刺的毒舌属性仍旧不减丝毫威力,“怎么,你也开始默认我们低人一等了么?再说——”
她冷笑了一下,看着郑澜月那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讽刺道:“你现在已经成了吴风的血仆,我们这些人自然是不配与你相提并论的,是不是?”
听她这样说,郑澜月突然明白过来了,她为什么在对自己说话时,句句带着火气。
在大众的普遍认知中,血仆契约这种东西,是需要位低的那一方发自本心地成为当权者的专属附庸,才有可能生效。也就是说,在柯习羽的视角里,如果郑澜月不是自愿要去贴上吴风,她是根本不可能成为吴风的血仆的。
郑澜月想到这里,一股怒火也从心底烧了起来。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她喊道,“他们又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你为什么就不肯动动脑子好好想想?”
可是……可是!
郑澜月喊完了,好不容易心情畅快了一点,又想到了另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
柯习羽为什么会知道她成了吴风的血仆?
照理说,这种事情应该还是有一定的私密性的。吴风不至于把这件事讲给一个刺客听吧?
但是,虽然柯习羽在阙大就见过吴风的脸,在围场上能认出她就是自己舍友曾经谈过两年的男朋友,也不至于直接认定郑澜月为了自保自愿和吴风签订了契约吧?这其中必有蹊跷。
不过,不等郑澜月去思考那蹊跷到底是什么,营帐入口处的帘子就被猛地掀起来了。
郑澜月僵硬地转过脖子,看着鱼贯而入的阿瑞乌族侍卫。最后,吴风走了进来,眼神寒凉地扫过牢笼内的柯习羽。
郑澜月一动也不敢动,仍旧保持着蹲在地上、双手握住笼条的姿势。吴风慢慢地走了过来,走出了她的视线,站到了她的背后。
郑澜月做好了会挨上狠狠一脚的准备,没想到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来,反而落入到了身后人的怀抱里。
与心底自主意识相对抗的是她已经签订过契约的身体本能。她觉得那胳臂很坚实,怀抱很温暖,于是下意识地便陷在其中,双腿软得支不住,整个人不愿离开吴风的怀抱。
在吴风的怀抱里,她对上了柯习羽嘲讽的眼神。
不是的。她徒劳地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要相信我,我不是……
柯习羽盘腿坐在牢笼的正中央,满头满身都是血迹。她开口,从肿了的双唇之间吐出一个字来。
“贱。”
话音刚落,牢笼周围数道白光一齐发出。郑澜月只觉得眼前一晃,下一瞬,她的眼睛被吴风捂住了。
再次睁开眼时,她在那座牢笼的中央只看到了一摊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