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澜月先回到了营帐里,将装着秘药的小瓷瓶放到了桌子上,坐下来沉思片刻,又起身走了出去。
那些侍卫们仍然在夕阳下肃穆地站着岗,夕阳给他们身上披了层橙红色的光芒,就像他们喜欢的血液一样,有种近乎残忍的天真。
郑澜月朝那座离她仅有三四百米远的营帐走去。
她走近了,在周边不慌不忙地绕着圈,似乎只是在悠闲地散步。她注意到,关押着柯习羽的营帐外站岗的侍卫似乎格外少,比其他营帐周围的都要少上许多,这倒有些令她奇怪。
那些侍卫发现了她,只当是余光瞥见了一团空气。郑澜月想了想,最终拿定了主意,朝那座营帐前的一个看守的侍卫走去。
意识到她是在朝自己走来,那侍卫似乎是刚刚才看到她,露出个询问的眼神。郑澜月笑了笑,问她道:“大人,这营帐里关着的,是白天那个伤了殿下的刺客么?”
“正是。”侍卫说,“小姐,有什么事吗?”
郑澜月眼睛开始往上瞟,不去与侍卫对视。她问道:“我能否进去看看?”
“这……”侍卫听了她的话,似乎很迟疑,这反应完全在郑澜月的预料之内。可她问出的下一句话,就有点出乎郑澜月的预料了。
“是殿下派你来的么?”
郑澜月脑子转得飞快,虽然没有事先料到这侍卫居然把她的前来当做了吴风的意思,却还是一口应下了。
她知道下一次从这座营帐里出来后,等待着她的可能会是非人的虐待,也有可能会是直接一击毙命。不过她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些了,她被掳来的这许多天里,举目皆是阿瑞乌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同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救出柯习羽,但如果能先与她见上一面,她觉得两人虽然不一定能想出什么很好的办法来,但至少彼此心理上能有个安慰。
这样想着,在顺利到不可思议的放行下,郑澜月掀开营帐入口的帘子,走了进去。
帘子在她身后落下,营帐内漆黑一片。
郑澜月不知道这营帐里还有没有看守柯习羽的人,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她只感觉到令人难以喘息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似乎黑暗之中隐藏着一头将要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猛兽,随时会因暂时找不到吃食而在突然之间冲将出来,将郑澜月撕个粉碎。
因着营帐上方一处光源的突然亮起,郑澜月看清了那头猛兽的全貌。
那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比郑澜月在阿瑞乌族之间见过的所有各式各样用来锁血奴、关犯人的笼子都要大。那些闪着寒光的笼条向上延伸,仿佛要冲破营帐顶,直插云霄。
牢笼中央的地面上,是一堆破碎的布条。
郑澜月又仔细看了几眼,这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随意被置于地面之上的破布啊,那分明是盖在一个人身上的遮蔽物。眼下那个人正无声无息地横在地面上,郑澜月立刻扑上前去,抓住笼条,激动之余不忘压低了声音喊道:“柯柯!柯习羽!醒一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努力地想要晃动一下这座牢笼,可是不行,她的力量太小了,牢笼纹丝不动。她的举动无异于蚍蜉撼树。
郑澜月急得焦头烂额,绕着那笼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在不弄出太大动静的前提下努力地想要把柯习羽唤醒。但她努力了半天,柯习羽仍旧毫无动静地躺在地上,如果不是郑澜月好不容易看到了她带来的这一丝曙光不愿往不好的方面去想,八成会认为她已经死了。
郑澜月见一时半会儿无法把她叫醒,开始不抱什么希望地在营帐里的其他角落寻找是否有什么能辅助她的工具。她在一张桌子上发现了一个金制的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个有精致浮雕的金杯,里面积着一些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物质。郑澜月盯着那金杯底部看了一会儿,心没来由地就沉了下去。但她实在在这营帐里找不到什么其他的东西了,于是她拿起那金杯,从两根笼条之间奋力地朝柯习羽扔了过去。
或许是在昏迷中感受到了真实世界传来的讯息,也或许是郑澜月在极端情况下出现了精神错乱的状况,总之,不管怎么说,那只金杯砸到柯习羽的身上之后,郑澜月看到她的身体似乎动了一下。
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鼓舞。她立刻又一叠声地呼唤了柯习羽半天,最终,在看到柯习羽缓慢地从那一堆破布里爬出来的时候,郑澜月险些哭了出来,只想打破牢笼,给她的老同学一个热情的拥抱。
而柯习羽苏醒过来看到她之后,似乎一时之间并没有认出来她是谁,皱着眉头看了她半晌都没说一句话。郑澜月见状,急切地说道:“柯柯,是我啊!我是郑澜月,想起来没?”
柯习羽抿着嘴,郑澜月看到,她的嘴角破了,而且肿了起来,紫红的一片,看上去应该很疼。
有机会得偷点药给她。郑澜月看到那伤,这样想道。
下一瞬,柯习羽的一句话却让她心里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