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李洱的一番提醒,季望春堪堪回过神来,只是表情麻木而僵硬,眼珠子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始转动,生气才开始在这具躯体上复现。
季望春的异样逃不过李洱的那一双火眼金睛,她随手打开一旁的柜子里,伸手挑了挑,挑出一件烟灰色薄纱外罩,一件竹叶暗纹白色杉和一条同色系的裙子。
“你怎么会有衣服?”
明明都是一起来的,偏偏李洱如此特殊,当初李洱提出改下庸州,如今来看,想必早有预谋。
谎言接着欺骗,阳谋套着诡计,季望春不免得心思开始浮躁,连带着一股莫名的气,一块堵在喉头。
李洱的眼一睨,瞧见了季望春面上的情绪,说到底还是她经历太少,喜怒形于色在博弈中可谓是大忌,但季望春说不定可以剑走偏锋。
她抖了抖手上的衣服,又重新将它们搭在自己的臂弯里,关上柜门,柜门的轻微枝吱呀声并未掩盖她的音量,季望春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李洱道:“都是交手多年的老对头了,她早就视我为她囊中之物,现在不过是好吃好喝供着我,就像养肥一头猪,等着过年的时候杀了吃肉。”
她转身,一双眼眸静如沉渊,匆匆扫过季望春,笑道:“我的作用和价值可不止这些,没找到你的这些年里,我明里暗里为她们卖命,费尽心思才苟延残喘到现在,你不能小瞧了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柳枝干的生意不寻常,全世界独一份。傅鹿则是经商的一把好手,柳枝的十成收入经她之手,其中的三成变作了田产,她从中抽取两成放高利贷,剩下的五成里,有八成都花在了打点上下,剩下的两成才是她经营的本钱。”
“你怎么这么清楚?”
李洱转身横了她一眼,转头自顾自道:“出去。我要换衣服。”
季望春当然知道她在跟谁说话,整个房间里只有她和她,除了她,还能是谁?
她退至屏风后,眼眸低垂,她脑中思绪纷飞,诸多相似又零碎的信息从她的记忆中浮现,她的直觉像一根银针,将那些信息串联起来。
此时她恍然意识到,李洱与柳枝的纠缠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深。
可是……为什么?
柳枝大可直接杀了李洱了事,任凭李洱那三寸不烂之舌再怎么花言巧语,她都可以直接达成她的目的。
为什么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似乎所有事情的矛头都指向了屏风后面的那个人。
而那个人从始至终的目的很明显——她。
“发什么呆?走吧。”
屏风后面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换好了一套衣衫,季望春定睛一看,这一套衣衫将她的身形很好的勾勒了出来,曲线优美,烟灰色的薄纱外罩很衬她的肤色。
李洱一扭头,耳朵下方有什么物件一晃一晃,季望春此时才发现她竟戴上了一副水滴型的翡翠耳坠。
“你……”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呆了?”你若想要一套,尽管向傅小姐开口,我身上这一身是几年前的款式了。”李洱转身,目光上下打量着季望春,“不过你身量长,很适合一些修身的,衬得你人更挺拔,颜色嘛,选一些素的,太艳的不适合你。”
她听着李洱在那边头头是道,目光却一直落在李洱鬓发上微微摇晃的红色珠花,珠花晃啊晃,几乎快把她的眼睛晃瞎了。
“你有没有在听?”
季望春慌忙回过神,目光看向别处,嘴角紧抿,道:“都是些废话,有什么好听的。”
李洱无奈叹气,她最近叹的气都快赶得上她过去二十年叹的气了,她张了张嘴,也不想说些什么,于是转移了话题,道:“跟上吧,咱们去见傅小姐。”
李洱率先迈步出门,身后的季望春盯着她的背影出神,直到李洱的衣角消失在了门外,她的心好像也跟着空了一块。
为什么呢……
手腕上传来的拉扯感敦促着她快步上前,可她迟迟不肯迈出一步。
为什么呢……
季望春离奇地开始发愣,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某人对她说:“小春,跟上她吧,她能带你离开。”
“谁?”
季望春心绪不宁,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质问了一句。
可房间空荡荡,无人回应她。
是谁呢……
陡然间,汹涌似惊涛骇浪的情绪猛烈反扑,季望春头疼欲裂,眼前的景象早就一片模糊,在一片朦胧之中,一道模糊的人影朝着她走来。
“你怎么了?”
相似的话语触发了季望春的某种本能,她下意识上前扯住来者的袖子,想要说些什么话,却在发声的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的喉头早已滞涩。
先行离去的李洱没走多远,手腕上传来一股莫名的疼痛,几乎要将她的整只手都切下来,她一转身,身后的连廊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