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绝望得快要消散了。

突地，一股清风环绕着它，缓缓渗透进它的身体，滋润着它干涸的灵魂。它比之前全盛的时候还要凝实，几乎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黑影惊愕地抬起头，只见玉明竹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指尖轻勾，黑色的风中隐隐渗着一丝血红，带着浓重的诅咒与死亡的气息。可此时的黑影只觉得，那是新生与希望的黎明。

“为吾效力。”她说，“吾赐你永生。”

少女轻倚在普通的靠背椅上，仿佛倚靠在至高无上的王座之上，眉眼低垂，手掌向上摊开，指尖朝向黑影，带着漠然与怜悯，仿佛神明俯瞰众生，高高在上又心怀不忍。

“您，您是，”它不由自主地、满怀着崇敬与畏惧，郑重而虔诚地轻唤出了那个称呼，“幽冥鬼王陛下……”

“是。”少女微笑着，血红的眸子漾着清浅的笑意。她缓缓前倾身子，抚上黑影的头顶，慈祥温和如长者，强大的鬼王之力瞬间抚平了黑影的所有伤痛。

她说：“吾之子民，吾将佑之。”

三天前，黑影像往常一样，同其他被主人控制的鬼怪们待在一处。狭小的盒子里挤满了乌泱泱的黑团，冒着浑身的戾气和怨气。它们都没有从前的记忆，不知来路，不知归去，只知道自己是主人家豢养的奴仆，要替主人扫尽一切障碍。

这些鬼怪几乎没有神智，只有嗜血和奉主的本能。只有黑影，因为那日在玉明竹的房里待了一夜，得到了滋养，神智被补全，有了自己的心思。它回到盒中，紧张地等待盘问，不停想着各种话术。可它思考了一遍又一遍，推演了一个又一个场景，却迟迟没有见到主人。

黑影偷偷打听过，主人似乎遭受了不小的反噬。恐怕他安排在颜家的鬼远不止自己知道的那么一点，这样看来的话，一旦主人恢复，自己这个唯一回来的肯定会很惨。于是，黑影开始盘算着逃跑。它想起之前那个少女让自己直接回去就是，可能她有什么办法能追踪到自己。抱着这种小说剧情一样的想法，黑影开始在自己身上找东西，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当时，下臣真的绝望了……”黑影空洞模糊的眼眶里几乎有泪要落下，“没想到，就在他要对下臣下杀手的时候，下臣感受到了……”

黑影的语气缥缈，像陷在神明赐予的美梦中：“您说过的，让下臣直说，不为难下臣，您怎么会不管臣下死活呢……”它抬起头，鼻尖划过玉明竹的手，满目敬仰：“是啊，您的东西，下臣怎么能找到呢？”

少女微笑着，轻轻抚摸着它的头，一双血眸悲天悯人：“好孩子，吾只留你一命，只因唯有你无滥杀之恶因。你且放心，吾自会替你们做主。”说着，她手掌一摊，一个琉璃玉色的瓶子出现在手中。她轻轻晃了晃，黑影化作一缕烟雾融了进去。

玉明竹放下瓶子，起身，掸了掸衣服，轻盈一跃，跳出窗外，银灰色长发翻飞，如同白鹤展翅。黑影呆呆地看着，犹如忘却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