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之前,玉明竹使了个小小的法术,会让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忽略自己的存在,由此避免别人来找自己的时候发现不在,从而带来麻烦。至于之后由于颜母买了一块大蛋糕,大家一起分着吃完了,却唯独没有给玉明竹,还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于是疯狂内疚的事情,就不在玉明竹的考虑范围内了。
沿着黑影一路留下的气息,玉明竹很快飘到了一座大别墅前。这家也是个庄园一样的布置,但比起颜家,一看就知道小了不少,从外观看去,别墅的精致感也略差,大概是个没富过三代的缺乏底蕴的家族。
“是这里啊……”玉明竹看着庄园门前大大的“吴”字,招了招手,旁边一个恭恭敬敬弯腰行礼的小鬼便激动地飘了上来。鬼王不再压抑自己的气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阴冷裹挟着人间最隐秘的恶意,让这些阴邪之物感到很舒服,也很敬畏。
“知道多少,说来听听?”
一如既往的寡言,所幸这小鬼倒也机灵,眼见这位陛下一直看着庄园前的门匾,大概也猜到了她想知道什么,立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江城啊有五大家族,分别是方、颜、孙、吴、文。这名次啊,就是按他们的实力来划分的。其中,前三者是老牌贵族,后两个实力较弱,只能算是富豪,不管是金钱还是底蕴都稍逊一筹。也正因此,吴家和文家抱团,关系相当好。而且,吴家有个儿子,娶了孙家的一个姑娘。这姑娘是主家的,自小锦衣玉食就不用说了,孙家当然不乐意女儿嫁过去,所以吴家那儿子虽然名义上不是入赘,但确实也是住在孙家门下,生了个儿子,也是跟孙家姓的。”
玉明竹眯起眼睛,斜飞的眼角扬起一抹粉红。
黑影说过,江城里被塞了鬼怪的不止颜家,但这些鬼怪实力弱小,如果其他家族真的都信神拜佛的话,哪怕不太虔诚,也无所畏惧,所以从一开始幕后黑手就是冲着颜家来的。之所以对其他家族也下手,不过是为了隐藏目的、摆脱嫌疑而已。吴家实力不济,其实手是伸不了那么长的,那么这个孙家就很值得思考了。
为什么要针对颜家?玉明竹直觉和自己有关。她只是无法理解常人的七情六欲,却并不是傻,细想起来,颜家气运绵长,颜母又素来积德行善,几个小鬼要把颜母摧残得那么虚弱,只怕少说也在颜家待了十几年。
她被调换也是在十几年前。若猜想当真,看来林娇的事,还能挖上一挖。
不过一切都只是凭空猜测,玉明竹也是被人仔细养过的,她知道做事要讲证据。自来到这个地方,她日日给自己普法。她记得,普法栏目里说过,有些证据是无法给人定罪的,必须要铁证才行,所以她现在也不能给吴家、孙家定罪。
玉明竹对自己的直觉很自信,她是世间污秽的化身,对恶意的感受极为明显。自她站在吴家大门口起,就能感受到对于颜家的恶念浓稠得像一锅难以下咽的黑芝麻糊,已经黑得发亮了,当然也非常美味。
她轻轻一抬脚尖,瞬间消失在了小鬼面前,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众鬼不敢怠慢,对着她原来站着的地方恭敬行礼:“恭送陛下!”
吴家装修的色调很明亮,暖黄色的客厅吊灯,餐桌茶几上清雅的花卉作品,都让人觉得温馨而舒适。可玉明竹只感觉到浓浓的死气。神龛在客厅,不大,位置偏低,左边就是电视机,底下脱空,旁有杂物,看似干净,可以玉明竹的眼睛来看,神龛四周有着淡淡的秽气,看得出来时时打扫,可心不诚,并不仔细,边角缝里都还有积灰,打扫只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有趣,这吴家以鬼怪害人,倒不信神佛。虽说区区一个没开过光的神像而已,连神仙的头发丝儿都关系不上,但恶贯满盈而供奉神佛者,可鲜有如此不诚的啊。
玉明竹想着,四处转悠,毫不客气地穿进人家的卧室,随意翻着各种私人物品。此刻,她正在梳妆镜前打量着自己,面无表情。这段时间在颜家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也作势让自己圆润了些,皮肤被捂得白了些,渐渐有了点亮色,终于让人能仔细看看她的容貌了:眉毛浓密而杂乱,似野草横生,发际线偏高,黑黝黝的眼珠子不带一丝活气,长了张短脸,平白显得幼态了几分,只是神态全然并非如此,暮色沉沉。塌鼻疏发,丑陋又古怪,犹如她这个人,更遑论同颜明秀相比了。
颜明秀是十七年的千金大小姐,不出意外,将来还会继续做下去。她自幼养在金玉堆里,且不说骨相如何,单论其皮肤白嫩,素手纤纤,腹有诗书,只是平素沉默寡言,不喜瞩目,又涵养太好,不争不抢,才给人感觉怯弱了点,实际上骨子里也是有几分傲气的。傲气塑骨,文气塑魂,贵气塑身,所谓富贵养人,正是这个道理。而如今,玉明竹也被拉进这金玉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