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手老有劲了,”青屿比划,认真万分,“他生怕你消失不见。”
再后来,公子入宫,他央求公子带他一起去,公子摇摇头,还将他的钱袋全送给了青屿,让他离开京都。
青屿不走,一直在公子的居室等他。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一口气说出来,哪怕对面这个人掌握生杀大权,“公子对你的心不假。”
青屿嗫嚅,又是想起什么。
地毯上的波斯猫和他遥遥对望,迫不及待想要上前勾破他的外袍。
“你以为你入扶府那几年的安生日子怎么来的,还不是公子——”
我被青屿突如其来的神情弄懵,等他喘上几口气,才问道:“那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室内光影忽暗,太阳快要下山,隐隐有几道霞光跃上西窗。
赤色的长练犹如染血的带子,我眯起凤眸,开始回想自己发病的状态。
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特么连自己生病都不知道。
青屿被呛几下,欲哭无泪:“因为我也被打了。”
“夫人不喜欢公子,公子也没有告诉过我原因,好像和已逝的大公子有关。大人不常归家,府里就更没人爱护公子了。”
他就是被公子捡回家的,但捡一个小姑娘回家,可大可小。
起先一段日子还行,后来不知道听了什么传言。
夫人拿这件事狠狠在大人面前告状。
公子先是让他回老家看望双亲,过几日再回来,不巧的是,他东西没带齐折返回来,刚进大门就被逮到祠堂。
提溜进去的时候腿都软了。
板子不要命地往公子身上招呼,公子与往常不同,一袭黑衣。
腰背从未弯下去,他看着夫人总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打人的板子上渗着血渍,夫人不给公子垫子,公子未吭声,双腿跪下去,粗糙的青石板磨破了他一层皮。
别人总说公子冷淡,青屿明白,自家公子是天底下最温柔良善的性子。
世人夸他是凤凰儿,又哪里错了呢。
祠堂点上的红色油烛里发出爆裂的刺啦声,怎么搞得跟审讯犯人无异。
青屿不理解,拿着板子的魁梧伙夫毫不客气,他躲避不及,若是那板子落下他不得被打掉半条命。
下意识闭上眼,意料中的疼痛并未感受到。
他讶然睁眼,是公子。
扶相与顶在前头,将青屿护在身下,右手连带半条胳膊牢牢护住青屿的头。
“不用管给我接着打。”
王素鲤的声音冷冷,带着咬牙切齿,现在就敢忤逆父母以后还得了。
大人都想拦一下,被王素鲤吃人的神情逼退。
因着是扶府公子,伙夫力度收了不少。
可板子再多也要人命啊。
密密麻麻的板子大半落在扶相与身上,一旦发现板子落在青屿身上,就会把那地方护好。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公子不要这样,”青屿听着扶相与的闷哼声,生怕板子砸在公子的手上,公子还要握笔,“让我替你好吗,让我替你?”
回应他的只有皮肉被砸的节律声。
有液体从他的额头上滚落,原以为是公子被砸疼而泌出的泪花,直到闻到令人窒息的兰香。
大人也发现不对劲了,赶忙呵退旁人。
终于没有板子了,青屿一摸脸上,看到血迹时惊慌失措。
扶相与呼出一口浊气,掏出一方帕子给青屿擦脸,右胳膊搭在青屿的肩头。
整个人摇摇欲坠,还是昂着头,低声却无比执着,看向双亲时虽然还是恭敬,吐出的字像一道炸雷。
“母亲,你只有我了,”他哑哑笑,将表面上那层的母慈子孝扯得鲜血淋漓,“父亲外室成群,儿子都不止一个,为什么没有领回家,您难道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王家和扶相与。
因为没有人比扶相与更优秀,王家也不允许有人挑战嫡妻的地位,王家曾放言,有扶相与在一日,任何狐媚子都别想进扶家。
他的父亲和母亲在外人面前情深款款,好不恩爱,内里这层歇斯底里的痛恨只有扶相与能看到。
他们在用一种细碎的方式折磨他们唯一存活的孩子。
“父亲,”扶相与曾把父亲当做自己的偶像,后来这层滤镜被他亲手撕破,“您儿女众多,多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再正常不过了。”
“放肆!”
扶大人也没有想到扶相与会说出这种话,觉得自己刚刚阻止王素鲤错了,应该让这小子多被打几棍子。
“无所谓,”扶相与抹去血沫,决然,“他们两个你们动谁,我都会把这件事捅出去,扶府私藏废妃之女,谁都活不了。”
“我也不会选择独活。”
“我们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他将青屿锢得紧了,生怕有人上来抢人,“大家要死一起死,埋一个坟里来世好再做一家人。”
青屿猛然看向扶相与,公子为萧晚卿那个混丫头破例太多,头脑一热,脖子梗起:“我刚刚出门就是找人托付这件事,一旦我不和他联络,消息立刻会传遍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