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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玉兰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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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家大公子有隐疾,幼时多次死里逃生,王素鲤手中捧口里衔,心疼的不得了。

大公子三岁那年需要全身换血,同源骨血最佳。

于是扶相与出生了,王素鲤一连难产几天几夜,终于把这个该死的祸害生下来。

还是腿先出来。

果真是天生的恶种。

你既是我血肉相连的骨血,亦是害我半死的冤孽。

王素鲤脸上的嫌恶越来越明显。

相与放下书卷,露出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眸。

他在尝试说出一段完整的话,也在尝试接受什么,几缕碎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字是一个一个吐的,平静到麻木:“母亲,你不爱我。”

这个真相他本该早点接受,自欺欺人,伤得还是自己。

王素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爱?!”

“发的哪门子疯,你抢了你哥哥的人生还不够?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该感恩戴德!”

王素鲤还想说什么,跟扶相与对视时,猛地顿住。

他的神情太过平淡了。

她记得以前他听到这些刻薄话之后,总会哽咽询问“母亲我真的这么差吗?”

刻薄?!

这分明是事实!

王素鲤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该受着。

为人子女,怎么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她跟个被踩到尾巴的狮子一样在无端暴怒:“没用,真是没用。救不下自己的哥哥,栓不住陛下的心,你就是天生的讨命鬼。”

相与不再理会,丢下一句“母亲自便”。转过身朝向另一面,翻起书卷。

倒真生出了几分悠闲自得,如果没有那接连不断的咒骂声的话。

在晋地方言中,“相与”大多指人际往来,同样的,它也有一个很隐晦的意思。

“相克相害。”

王素鲤,他的母亲,晋地王氏女。

四岁生辰那日,母亲头一回给了他好脸色看,因为他可以开始喝那些苦得要命的药。

他变得有用了。

苦到心头发颤的药,浓墨似的汁水张开无边大口,将小小的扶相与全部裹住,他在里面挣扎着,苦水从口鼻强行灌进去。

他望着母亲,又想起了自己孱弱的哥哥,即便再苦也要喝。

哥哥需要他,母亲也需要他。

哪怕自己只是一个过滤血液的器皿。

所以母亲,喝完药能给我一颗糖吗?

就当嘉奖我的勇敢。

有些苦,我想吐。

王素鲤在他喝完药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还怕扶相与耍小孩子脾气,后来见他每次都会乖乖喝完,没有他哥哥的闹腾相,就再也没来过。

因为他很听话,听话到让人遗忘他的存在。

盛药的碗越来越大,里面也加上了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药材,有一次进到了他的嘴里,他嚼碎,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还是咽下去。

出于好奇,他问了母亲那是什么。

怀揣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他从廊头走到廊尾,又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

流水淙淙,翠竹环绕。

母亲和哥哥住在一起,好看护哥哥。

她爱哥哥。

其实,他也很爱哥哥。

血脉就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

他们是一家人,家人之间就要相互付出,不是吗?

所以再多的药我都会喝,相与心想。

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我想看母亲笑。

“蜚蠊。”

跟哥哥有关,于是母亲头一回主动搭理他。

那不就是——

他的脸白起来,直泛恶心,昆虫的断肢似乎没被完全咽下去,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胃里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蜚蠊的足须黑红得发亮,上面的倒勾正在孜孜不倦地攀附软肉。

它们想出来,在疯狂动作,从他的嘴里跳出来。

胃里在翻覆,相与捂着嘴冲出宫室,在一颗树下,绿地上新长成的嫩芽离他越来越近,天地在旋转,他好像全都吐出来了,但真的是这样吗?

没人能确定。

说不定它们还在胃里停留,说不定不愿意走还会在里面安家,生出一堆小的在胃里继续爬。

五岁的相与半蹲着,一只手扶住一旁的石墩。

吐得有些脱力。

昆虫独有的触感从胃里密密麻麻地转移到了喉咙里,两根触须贴近他的牙关。

终于快要等到解脱的那一刻。

“你在干什么!”

王素鲤怒喝,髻上的步摇震得乱颤。

在她逼迫的目光中,他感觉自己对不起哥哥。

哥哥还病着,等着他救命。

第二碗,吐了。

第三碗,又吐了,什么都吐出来了。

第四碗,没有什么可以吐,于是开始吐酸水。

第五碗,没吐。

王素鲤满意离去,相与吐到手直打哆嗦,不幸中的万幸,他还有力气可以自己走回寝殿。

阿娘,我想吃糖。

半块边角料也行。

好苦。

好难受。

他低着头,抹掉嘴角的药,身影孤零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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