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菜是香椿煎蛋、炒螺肉和蚕豆鸡丝蛋花汤,杏娘不吃红肉,所以在菜谱的搭配上老板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一般的店家会觉得定制三餐这样的活太麻烦不愿意做,但慕容老爹非但不介意,还乐在其中,他很喜欢想着某人独特的需求去烹饪的感觉,有时也会把在杏娘三餐中得到的灵感搬到酒馆的菜谱里,比如今天的菜就被写在了酒馆春日特供套餐的牌子上。
“咦,杏娘姐姐,这是你做的吗?”忽然,慕容燕的视线被一旁柜台上摆着的东西吸引了,她走近一看发现是一排用草叶编的蚱蜢、兔子、小鹤,虽称不上多么精妙绝伦,却也惟妙惟肖,她记得杏娘并不擅长手工,连缝补衣服都做不好,这些草叶动物又是哪来的呢?
“啊……是别人送的。”
“也是老朋友?”慕容燕不由得望向墙上的断剑,下意识的问。
杏娘放下碗筷,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是个邻居小姑娘给的,也没别的地方放就摆那了。”
慕容燕疑惑的看向她,问:“……邻居的小姑娘?”
她这的邻居不就是小雀楼吗,那邻居的小姑娘是指……杏娘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本不想说太多,但慕容燕是多机灵的,立刻就抓住了她话里的要点,她只得和盘托出。
“前些天隔壁有个小姑娘犯了错被鸨母追打,逃跑的时候顺着树爬过来,我看她身上很多伤就给她敷了药,这算是她的谢礼吧。”
听到杏娘所说的事,慕容燕难免生出些安全方面的担忧。
这条街不如看上去那样太平,尤其是对杏娘这样一个独身女性。因长平有太多达官贵人喜欢出入这里,他们会用一切手腕来保证官府对这条街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任何一个身着官服的人,只有脑子坏了才跑到这主持正义。所以当一些不怀好意的家伙跑到杏娘门口,用露骨的语气问她是不是也做字画以外的生意时,报官并不在处理问题的选项内。
慕容燕多次看着二楼关不紧的门窗建议她把杏树的枝桠锯掉一些,不然有人顺着杏树从隔壁院里爬上来也太可怕了,现在居然真的有人爬进来了,她再次提出这个议案:“我找人帮你把树枝锯掉一些,这太不安全了。”
杏娘眉眼低垂,说道:“没事,这么多年也没发生过不好的事。”
“还是要上些心吧。”慕容燕继续劝说。
慕容燕并不同世俗大部分人一样觉得妓女不堪,因酒馆的生意,她成长过程中也难免接触过一些,和其中几位还维持着友好的关系,风尘中的事是不能用普世的道德观去衡量的,从没有人是完全出于自愿的去贩卖尊严。但她又极遗憾的明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的人往往不能交付真情,如果杏娘有一些防身的手腕或是身边有能及时照应的人,慕容燕倒也不至于担心至此,但她没有,她有那院子里的人所日思夜想的自由和智慧,却没有能在恶意下保住这些的力量。
“你是怕我叫她害了去。”杏娘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猫儿不会做这些事,她是个好孩子。”
慕容燕还是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我很高兴你记挂,但不必操心。你知道吗,总有客人问我字画要怎么保养才能留存更久,他们是那样小心翼翼,生怕这些墨宝会在时间的摧残下变得残破不堪。是啊,好的保存方式会让字画寿命更久,但就算纸上的文字会在数不清的春秋里变得黯淡、古旧,但最终却总比他们的主人存在更久。”她说,“你就将我当成这屋内的一张画吧,或许我单薄又弱小,但却意外能存在很久。”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穿过茶杯中升腾起的苦味热气,看向墙上的断剑,在心里又默默的补上了一段话。
但我更希望自己不是画,而是这柄剑,虽然断裂又锈蚀,却仍有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