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全校学生都到齐，这时候邓布利多正好领着一群新生坐船穿过黑湖抵达礼堂。

新来的孩子们走进来，睁着明亮的眼睛，他们穿过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中间的过道四处张望，星空和烛火倒影在他们眸中，格外璀璨。

这一学年被分到斯莱特林的学生只有十几个，其他学院的情况也类似，格兰芬多甚至不足十五人，他们在分院帽的指引和高年级学生的掌声下落座到属于自己的长桌，麻瓜世界来的学生很明显多少带着点拘谨。

有些孩子会被半空中到处乱窜的幽灵吓到，尤其是被差点没头的尼克吓到，他爱展示自己头与脖子相连的那一层皮，让新来的孩子尖叫，不管你是哪个学院的。

“尼古拉斯爵士，晚上好。”有高年级学生向他打招呼。

“晚上好。”尼克落座在格兰芬多的长桌那儿，像个学生，他非常喜欢晚宴，即使他只能怀念一下记忆中似是而非的美味。

新生们在环境的感染下慢慢接受了幽灵，尤其是麻种新生，认为这些幽灵虽然看起来不太符合他们原本的常识，但还挺好说话。

斯莱特林长桌最中间的几个位置上，阿布拉克萨斯低声和汤姆说着今年新生的情况，斯莱特林学生当中没有麻种，事实上，今年的新生里足有七成出身于巫师家庭。

原因很简单，大多数麻瓜家庭都没法去喂养一个怪异的孩子，遭受邻里的排挤会让他们家庭本就难过的日子雪上加霜，因此，能顺利长到11岁进入霍格沃茨的麻种巫师少之又少，大多数都至少是麻瓜中的乡绅阶层，不缺养一个闲杂孩子的钱，就算这样，这些准小巫师也会受到不少非议。

甚至出了这样的一个案子。阿布拉克萨斯将目光投向其中一个赫奇帕奇新生，魔法部在假期接到报案，去接新生的邓布利多教授意外发现有麻瓜家庭在强迫亲生孩子，一个霍格沃茨准学生，为他们盗窃钱财，事情被揭露后甚至妄图指使那孩子杀掉邓布利多灭口。

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马上又成为一部分纯血主义巫师用来抨击麻瓜的论证，他们说麻瓜天生就坏，霍格沃茨不应该招收这种地方来的孩子，这会将麻瓜肮脏的劣性根带到巫师世界来。这个问题已经在《预言家日报》上争吵过几个世纪了。

但邓布利多执意将他带了回来，那孩子看起来木木的，他从没与这么多和他一样的“怪胎”坐在一起过，因着许多人审视的目光而感到胆怯。

这起案子早在还没开学时就在报纸上被讨论了个遍，好在，就算有许多人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坏巫师并且担心他偷自己的财物，还是有两个开朗的赫奇帕奇愿意给他介绍桌子上陈列的美食。那新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惊喜于学校里能有那么多好吃的。

“我的父母从来不会给我吃点好的。”他说。

隔着一个长桌，阿布拉克萨斯正好也在不屑地讥笑他：“看看他的样子，连城堡里的老鼠都要比那些低贱的麻瓜富裕。”

莫埃则在打量今年新来的斯莱特林学生，作为汤姆的约会对象，他想他应该在社交活动中更加积极一些，至少认认人。

好些新生在入学前就互相认识，不管家族现在的处境是否贫穷，他们的用餐姿势都很标准，浑身带着斯莱特林孩子独有的倨傲。

只有一个落座在边缘的瘦小女巫自顾自地，没和别人交谈，她坐在莫埃对面那排，虽然离得远但也能看清楚样貌，算不上漂亮，面容苍白，气质乖戾，通过此前教授在分院时喊出的名字可以知道她的名字叫艾琳.普林斯。

“那个女孩——普林斯家来的吧？”莫埃问，他很少特别关注什么人，这让汤姆也看似不经意地往斜对面望去。

阿布拉克萨斯的话语停了，转口说起她，普林斯家虽然没能被记录在《纯血统名录》中成为那二十八个纯血统家族之一，但目前也没听说过他们家族和麻瓜有联姻史，这女孩应该是个纯血统。

“我们两家之间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只听说普林斯历代都容易出拥有魔药天赋的巫师，莫埃，你认识她？”阿尔法德说。

那瘦女孩似乎也发现了几人打量的目光，回望过来，神情像是一潭死水。

一个孤僻的、普通的、性子有点古怪的女巫，这在霍格沃茨很常见，除了长长的脸有些辨识度，混进人群里就找不着了。

“不，我不认识，”莫埃没有对她感兴趣，就像对待除汤姆之外的每一个同学一样，他的社交计划从入门到放弃不超过三分钟，于是拿起桌子上的一只鸡腿，正想要一口塞下去，又在汤姆的目光中改为小口撕咬，“只是在打量新来的，她正好坐我方便看见的地方。”

说罢偷偷往小口袋里塞了点羊皮纸包着的烤鸡肉，给了汤姆一杯子土豆泥，示意自己晚上会去有求必应室，尽管去忙，不用理会他。

纳吉尼已经一个假期没被投喂了，他担心那姑娘饿坏，她上学期的身形多么漂亮。

晚宴过后，级长该带领着各自学院的小巫师认认路，帮助斯莱特林的学生在公共休息室里进行初步社交，汤姆是新上任的级长，这个工作该由他来完成。

汤姆很乐意做这样的事，每一个小巫师都是一张白纸，任由人们随意在他们的纸页上涂写更改。

这个灵感来源于他的院长斯拉格霍恩，一个喜爱依靠教育事业发展出庞大关系网的教授，明明不算出名，但在魔法界拥有了极大的影响力。

汤姆认为他或许同样可以考虑在毕业后留校任教，让霍格沃茨成为他培育自己势力的器皿，每一个小巫师都会像这样被他带领着，走上更伟大的路途。

汤姆领着他们踏在城堡的楼梯里，光辉映照在他崭新的黑袍上，温和声线落在初来乍到的小蛇们耳边。

他没有像其他级长一样急着展现什么级长做派，而是踩着不快不慢的步伐，在带领他们回休息室的路上向新生耐心地介绍霍格沃茨的楼梯和教室，渊博的学识和强大的亲和力令他能说出霍格沃茨每一块墙砖的历史，与每一幅画像问好。

但奇异的是，不需要他组织纪律，只要是他在说话，那些高傲的，顽劣的纯血或混血小巫师们没有一个人敢发言。

夏天没有开火炉，地牢里的空气十分阴凉，还有一些高年级没有回去休息，他们或坐或靠地呆在里面，窗子外黑黢黢的，隐约能瞧见一点粼粼波光。

“这里就是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各位的行李已经送到你们寝室，男生往左边走，女生往右边。”

“我的建议是早点回去休息，与舍友相处是个好的社交开端，不适应集体生活是必然的，有任何心事都可以来找我倾诉，明白吗？”汤姆展开手掌，目光扫过每一个小巫师的脸，他笑了笑，把右手摊向通往寝室的入口，“晚安，各位。”

新生们都不是对霍格沃茨一无所知的麻种巫师。

“晚安，里德尔级长。”一些混血们在入学之前就被家长警告过，来到霍格沃茨必须追随那位的指令，否则他们将会为家族招来灾祸。

“晚安，里德尔级长。”一些纯血们目光狂热，他们看见的是一个优秀的斯莱特林继承人，是纯血统凝聚的领袖。

“您也晚安。”女孩的嗓音低沉，普林斯没有被告诫过，父母不愿意让她来上这所对麻瓜有包容性的学校，她是独自跑出家来的，但也一言不发地缀在队伍最后，因为被家庭欺辱惯了，所以从不去挑战权威。

新生们乖顺得像一只只山羊，礼貌又听话，如同巫师棋里的棋子士兵，任由弈者随意摆弄。

此时的他们还不曾真正领略过里德尔的恐怖，走进昏暗的寝室走廊后，一片死寂的地牢回荡着孩子们压着兴奋故作沉稳的谈笑。

“看到泥巴种了吗，说真的，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那种人。”

“我父亲本来不想让我来霍格沃茨的，应该去那种只招收巫师血脉的学校……”

“为什么没去？哈，我猜，因为你是混血，去了那里你还能看不起谁？”

“因为霍格沃茨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由于恼怒，这道声音有些大，在咒语的作用下响彻了公共休息室，然后又马上变得非常小声。

“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就是我妈妈说的……”

“里德尔学长……？他看起来不难相处……”

里德尔在皮质沙发上坐下，随意地把胳膊搭在扶手上。皎白的月光使地牢低矮的窗子映出黑湖的水纹，它像一条蛇在光影中游动，混合上幽绿灯光给继承人鸦羽似的睫毛投下阴影，黑暗遮挡了他的神情。

新生的话音散去，公共休息室里只剩下高年级们紧张而浓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