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车子就停在一个木头路牌前,莫埃下车后一抬眼就能看到它指示着一个方向,上面写着两行字:‘大汉格顿五英里’、‘小汉格顿一英里’
莫埃取出乔尔的信再次确认自己应该没有走错,踩着积雪往路标所指的方向去,边走边想起自己的好友,同样不能使用魔法,不知道汤姆是怎么跨过半个英国来到这里,他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让自己不如此难看。
想要走到大汉格顿的镇上必须先穿过小汉格顿,但就算要到达小汉格顿也得走上一英里,这是一段不近的距离,天空还不断飘着雪,小雪落在地上和积雪混合着掩盖路面的不平整,莫埃每踩一脚都不知深浅,只能沿着前人踩实的脚印前行,这比在车上还要难熬。
沿着两侧种满光秃树干的小路,莫埃终于看见了分布稀疏的房屋,他找到了一家能落脚的旅馆,布满毛刺的木牌写着“The Hanged Man”(吊死鬼)。
这是莫埃在最落魄时也不曾进去过的那种店面,但现在没得选择,因为沾满脏灰的玻璃上起了雾,这说明里面至少燃了炉火,是暖和的。
莫埃四周张望见没有人经过,躲在草丛里取下隐身斗篷塞进自己的小皮箱里,在雪中小径上大变活人。
没了斗篷,冷风如针扎在皮肤上,他抹了一把沾在脸上的雪,上前推开那间旅馆。
里面果然是久违的暖气,虽然路上没遇到什么人,但这里边的客人却不少,这些应该都是附近村镇上的人,说明到这里已经抵达小汉格顿了,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他必须烤一会儿火才能继续往前走。
快到圣诞节了,村庄里忙碌了一整年的人们此时迎来难得的休息,活不多的时候三三两两来这里喝着酒互相交谈,聊一聊每年都一模一样的生活。
莫埃张望了一下和破釜酒吧一样,一楼是酒馆,楼上才是住宿,面积不大,难怪炉火烧得旺,有个中年男人站在酒柜前,明明是酒馆老板却看起来不太健谈。
“又一个外面来的男孩?”
“跟前天那个一伙的吗?现在的孩子怎么都一个人,长得不赖,如果被里德尔看到了……”
“别提了,前天来的那孩子不也英俊得很?和那个里德尔年轻时候一模一样……我乍一看吓坏了。”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说。
莫埃听到有人在谈论他,这边的英语发音和伦敦不太一样,但听着没什么障碍。
昨天来的男孩?是汤姆吗?难道这里住着其他里德尔?
莫埃向着柜台后的老板走去,他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有用的只有金加隆,这是金子做的,虽然不是英镑,但金子到哪儿都值钱:“住一晚,再给我一杯热饮,奶或者茶,热水也行。”
老板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收下了这枚金币,给莫埃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转身开了一盒牛奶倒进壶里去烧。
莫埃从老板粗糙到破损的手上接过钥匙,犹豫了一下又掏出一枚金加隆开口问:“打听一下,他们说的里德尔……”
“嘿,外乡人,”骨瘦如柴的男人朝柜台走来打断莫埃,他拿过那枚金加隆放在台子上,“跟我们聊聊吗,老板忙着呢。”
莫埃打量了一下他,又看了看周围,这里的人虽然看着精悍但大多都很削瘦,他们的指甲缝里塞满泥土,喝着最廉价的、没什么滋味的那种酒,这放在坎贝尔家拿来洗马桶都不屑于用。
莫埃有些奇怪,他看了那张十几年前的报纸还以为这里是个富裕的村庄,现在看样子却过得很贫穷。
他应了一声好,跟着那个男人走到他们那桌的空位坐下,因为强撑着走了太久,又被冻得浑身发疼,坐下这样的简单动作都显得僵硬。
“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吧,孩子,喝杯温酒暖暖。”男人从壶里倒了一杯酒给他。
“谢谢,”莫埃没喝,拿在早已没知觉的手上暖着,“我是来找朋友的,希望可以打听一点事。”
“我知道,前些天的男孩是吧?高个子,黑头发,”同一桌的另外一人道,“那男孩之前也住在这里,昨晚还回来过,苍白着脸,不过我今天来喝酒又看见他出门去了。”
莫埃其实打算前往大汉格顿找冈特家,但听他这么说却也顺势道:“是的,有看他往哪儿走吗,我没多少钱,但也能给你们一点小费。”表现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好骗少爷,随便从口袋里漏一点儿就够他过得很好了。
瘦男人眼神亮了亮,没一会儿又摆摆手说道:“一点就够了,一点儿,如果还有余钱可以找老板多买点牛奶。”
正说着,老板拿来了热牛奶,依然沉默着放在桌上后又离开,莫埃放开已经微凉的温酒,捧着牛奶喝了一大口,热意顺着食道涌向全身。
瘦男人看着老板上楼才低声和莫埃说:“我知道,你们肯定是来找里德尔府里的人……你说不定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干了什么?”莫埃问。
同桌人面露憎恶:“他们家是个吸血鬼!他们不断从我们的口袋里挖走钱财去填饱自己……无论干了什么坏事都没人敢管,镇上警察也护着他们,因为拿了他们的钱,连厨娘都惹人嫌,她喜欢到处吹嘘自己的好工作……”
瘦男人瞄了一点楼梯,凑近说道:“老板的女儿……被那个里德尔染了病,现在已经快死了。”
莫埃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离他那爬出虱子的胡子远一点:“他们住在哪里?To……我的朋友去找他们了吗?”
“可能是吧,也可能已经走了,我看见他把钥匙还给了老板……他和那个里德尔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我们差点认错了人,那坏心肠的里德尔就住在我们这最大的房子里……老板每周都会去一趟那里求他们拿钱,他的女儿已经没办法了,你一会儿可以远远跟着,”瘦男人说,“你最好躲远一点,他们吵得狠了说不定会打起来。”
“谢谢。”莫埃点头道谢,把口袋里的四个金加隆都拿出来,偷偷给了他们一人一颗,剩下的全丢在喝光的牛奶杯里倒扣在桌上,让同桌的两人都看得眼睛直发愣。
“上帝,这够用一辈子了……”两个男人小声说着,紧紧捏着手里的金币,看着那个还漏着一些奶渍的杯子不断吞咽口水。
做完这些,莫埃外翻了口袋,又展示自己空荡荡的皮箱,“这是我所有的钱了,没有更多。”
莫埃不希望因为钱财和这些人起冲突,此时正看见老板下来,他眼眶通红,里面布满血丝,和酒客们随便说了两句就要出门,把店面交给一个雇来的伙计看着。
莫埃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在那个夏天的雨里伸出满是伤痕的手,将装满她嫁妆的小口袋塞给了她的孩子,让他来英国生活。
等老板消失在白茫茫的雪街里,莫埃站起身将面前牛奶杯子到桌子中心,扬起属于十四岁少年的纯然笑容:“谢谢你们的酒,但我还没成年,就请你们喝些牛奶吧,可以等老板回来向他多买点牛奶,晚上见。”
瘦男人和他的同伴用颤抖的手去抚摸那杯子,像是在抚摸心爱的女人。
莫埃往门外看了一眼,搓了搓手拎起那个看起来空荡荡的皮箱上了楼。
幸好,那两人没有因为钱财而对他图谋不轨,否则皮箱里的隐身斗篷又要派上用场了,得想办法用它逃避魔法部的追捕,在阿兹卡班蹲三年绝对不好受。
照着钥匙上的标签找到位于二楼的房间,这里很简陋,墙角许多地方鼓起来掉落着整块整块的墙灰,窗帘灰漆漆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床铺虽然被洗得发白发硬但还算干净,走廊尽头的盥洗室里有能出热水的水管。
莫埃休息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体重新变得软和,脑子里的困意也没难么浓重后才披上有些潮湿的斗篷。
他真害怕自己出门后还没走到里德尔府就昏迷在半路。
莫埃掀开窗帘,洋洋洒洒扑过来的满面灰尘让他忍不住咳了两声,无视玻璃裂纹透过窗子望去,屋外云散雪停,早就彻底没有了老板的身影,不过对于一条嗅觉灵敏的蛇来说,要寻找一个人的去向不难。
悄无声息地,酒馆二楼的一间房门开了又关,无人经过的楼梯发出轻微声响,好像有人轻轻踩踏在上面,被酒馆里的高谈阔论掩盖。
之前与莫埃交谈的瘦男人和朋友红光满面地打开酒馆的门,他们内心激动,喜不自胜,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因此没能发现他们顺手带上的大门没有立刻关上,似乎被什么阻挡了一下才缓缓合上。
又是黄昏,莫埃仰头眯着眼看向没有丝毫暖意的太阳,他离开霍格沃茨时也是黄昏,已经不知道过了几天,希望圣诞节还没有过去,汤姆欠着他一支华尔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