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娴脸上红扑扑的,坐在炕上笑嘻嘻的。
王妈妈此时的脸色却有些不大好看。她是府里颇有脸面的仆妇,喜塔腊氏又素来视她为心腹,从未在众人面前如此下过她的脸面,不免有些羞臊。
但王妈妈到底是个老成人,又是喜塔腊氏的陪嫁丫环,对太太的算计也有些明白,不过为了杀鸡儆猴而已。但虽然心里清楚,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仍心头火起,丢下手里的帕子,出屋去找小丫头们的晦气去了。
秀荷也不多言语,只瞪了屋里小丫头们一眼,便很快转身,笑眯眯地捧出了几碟子今天大厨房新做的甜糕酥饼,放到了炕桌上。
正好王妈妈从门外进门,搓搓手,瞪了一眼秀荷,见她退缩,才笑着对宝娴道:“格格,吃些茶罢,天怪冷的暖暖身子。”说着慈爱的替她扶正头上的暖帽。
虽然早点只吃了一小碗果子粥,但才吃了一盏奶豆腐,宝娴并不很饿,于是只是捧着热茶喝了两口,便把王妈妈拉到身边坐下,亲昵的给她喂着点心。
王妈妈老脸一红,看着小丫头亲昵的给自己喂着点心,还是喜得露了笑。
***
次日清早,宝娴被王妈妈叫醒,洗漱更衣后,窗外的天色仍有些暗。
打着哈欠,宝娴将两只什锦馅的艾窝窝和一小碗鸡蛋羹尽数吃净了,只略歇了一小会儿,就去了正屋。
喜塔腊氏此时刚刚吃完一盏燕窝粥,正在补妆。见女儿来了,笑着向她招手。
宝娴走到近前,先软软的向额娘行了个蹲身礼,糯声道:“请额娘安。”才贴到喜塔腊氏身上和她撒娇。
喜塔腊氏笑着点点宝娴,又取出小靶镜,看看面上妆容,才满意地点点头。
打量女儿今日穿着一件大红绣梅镶边小褂子,戴着金项圈和长命锁,打理的极是干净大方。只是头上因着未留头,只带着一顶毛绒绒的小暖帽,所以略素淡些。
喜塔腊氏就从妆奁中拿出一支绒花斜插到女儿帽檐上,又仔细端详了女儿全身,才满意的放下手。喜塔腊氏又问了时辰,在春燕的提醒下,揽着女儿、带着丫环媳妇子们前呼后拥的向福寿堂走去。
自前岁,阿玛龚内春承袭了爵位,祖父祖母就搬到了福寿堂起居。自家阿玛强留不住,只得应了,但仍特意重新修葺了福寿堂。
小院门口到正房,一路都是用上好的大块青石板铺就,三明两暗的五间元宝脊大屋皆为雕梁绣柱,两侧的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百灵等鸟雀,它们叽叽喳喳地轻叫着,互相啄着羽毛,更为福寿堂增添了勃勃生机。
院中种植了西府海棠和松柏树各十数株,院中砌了数个花坛,坛中栽种各色名贵花木;花坛四周散置山石,配着新刷的墙面,显得极为鲜亮。
喜塔腊氏和宝娴走进正房,就见老太太的大丫头葡萄迎了上来。葡萄恭敬的行了礼,才笑着道:“太太和姑娘来的正好,老太太刚还念叨呢。”
喜塔腊氏微笑着对她点点头,绕过一架紫檀攒花缂丝画屏风,脱了身上的斗篷,走到小厅,就见老太太正微笑着盘腿坐在炕上。
老太太拜都氏今年已六十有余,但头发仍然黑亮,头戴酱枣色福纹宽抹额,身着半旧的家常衣袍,除了手腕上挂着一串碧玺手串,全身上下再无其他装饰,显得极为简朴。
不过老太太虽然衣饰不算光鲜,但只观她的气度,以及身上的威势,便可知其年轻时必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
喜塔腊氏神色一整,收敛了面上的傲气,恭敬的带着女儿行了礼,才笑意盈盈的在老太太的叫起声中,起身落座。
说来喜塔腊氏的打扮一如既往的华丽。
梳着盘辫的乌黑秀发中点缀着金玉翠帽花,以及几支名贵的金簪玉钗,面上的妆容浓艳妩媚,长眉纤长入鬓,配上喜塔腊氏高贵的气质,看起来格外骄傲艳丽,雍容华贵,娇艳不可方物。
衣饰亦是鲜艳精致,喜塔腊氏身着大红圆领锦缎绣花捻金长袍,外罩孔雀纹石青镶边斗篷,虽然不算高挑,但脚踩一双五寸高的花盆底,走起路来挺拔秀美,端庄中不失气势。
老太太自己因着年岁打扮越发素雅,但年轻时亦是活泼爱俏,因此看着喜塔腊氏鲜亮的打扮,赞许的点点头,才笑嘻嘻地逗弄起小孙女来。宝娴倒也捧场,扯着老太太手腕上的碧玺手串咯咯笑着,祖孙俩倍感欢喜。
没过半盏茶,就听得从外面进来个丫头,一脸笑意地掀了帘子报说二太太来了。
不多时,伴随着一阵玉兰花香气,一个约二十四五岁,梳着精巧的妆发,钗环满鬓,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就在众丫环仆妇的簇拥下,捧着香鼠筒子盈盈地走了进来。
女子打扮入时,圆润温婉的脸盘上五官娟秀,浓妆艳抹,身段虽因着宽大的袍子被遮盖的严严实实,却依旧能看出她身姿窈窕,是个极标致的美人。这就是二太太乌喇那拉氏了。
乌喇那拉氏先是向老太太请安,做足了礼数。被叫起后,又和喜塔腊氏挽手笑了一回,这才捧着手炉安稳坐下。
这时的宝娴早就乖巧的下了榻,向小婶蹲身请安。
宝娴被扶起来后,乌喇那拉氏摸着她肥嫩的小脸,仔细打量了侄女几眼,又疼爱的将她揽到怀里,才和气的笑道:“宝姐儿病了一场,虽瘦了些,倒越发有了些大姑娘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