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塔腊氏慈爱的看着女儿吃得香甜,倒也起了兴致,不时从点心匣子里捏块糖块尝尝味,那享受的神情却把个才留头的小丫环,馋的不停地吞口水。
春红见青桃着实不像话,唆着手指一脸的垂涎,悄悄掐着那丫头的耳朵提溜出了门,令她脱了身上的小袄,站在墙根底下,又支了老嬷嬷在倒座房盯着,才掀了帘子重新进了屋,只留小丫头冻得鼻子脸上发青,也不敢吱声。
喜塔腊氏今日穿着一身桃红洋花漳绒袍子,这样艳丽的颜色按说过于花哨了,但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妩媚之姿。此时这美妇人正抱着手炉子,也不理外间的官司,只看着小女儿一脸的笑意。
母女俩这厢亲密无间,桌上碟子里的果品也散发着甜蜜的香气,却把个刚留头的小丫环青桃给馋坏了。
春红素来警醒,正在陪笑间瞧见这丫头这副不规矩的模样儿,用眼瞪着她,见她仍未察觉,只是唆着手指一脸的垂涎,眉心一拧,到底怕惊扰了主子们,只是掐着这丫头的耳朵提溜出了门。
小丫头青桃满脸惴惴,春红本想斥责她几句便罢了,便见春燕也悄悄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处倚着门框,深深地望着她,不由咬了咬唇。
春燕脸上的笑意有些冷,睨了一眼青桃,口里淡淡地道:“要是太太知道了,必是会觉着你心慈手软的。”
春红脸上一热,咬了咬牙,令青桃脱了身上的小袄,只留贴身穿的小衫跪在墙根底下,又支了老嬷嬷在倒座房盯着,这才掀了帘子重新进了屋,只留小丫头冻得鼻子通红、脸上发青,也不敢吱声。
喜塔腊氏抱着宝娴,听见屋外的声响只做不知,只是摸着宝娴的脑袋细细的说些道理。
下个月才满五岁的小姑娘,捧着圆嘟嘟的小嫩脸听着教诲,仿佛听懂了似的乖巧点头。脸上虽仍带着懵懂,但眉宇间的灵秀,还是看的喜塔腊氏心中一热。
想起自己命人寻得先生,喜塔腊氏心念一转,虽觉自家闺女年岁还有些小,毕竟就连宫里的皇子们都是六岁读书,但瞧着宝娴从小便是个机灵鬼,比几个儿子当年更显聪慧,想来早些进学也无碍,于是她的信心更足了。
喜塔腊氏捧起茶碗呷了一口,细眉一蹙,低头见杯中是槟榔参草茶,无奈的睨了刘嬷嬷一眼,到底喝了个干净,才放下茶碗,对着女儿正色道:“我为你寻了个先生,你过完生日就来府里。你这些日子多看看书本子,有不会的问问你哥哥们,让他们教你,免得到时候丢脸。”
喜塔腊氏恨恨地拧着手帕子,想着如今京里勋贵人家争相聘请女先生,为女儿开蒙授书学业,以求再出一个额图珲家的女儿那般的才女,喜塔腊氏就有些愤愤不平。
只是毕竟唱曲儿的唱词说的好:但凡妇人家,天姿与风韵两件都少不得;有天姿没风韵,却像个泥塑美人;有风韵没天姿,又像个花面女旦。须是天姿、风韵都相配,才值得稍低徊。就是天姿、风韵都有了,也只算得半个,那半个还要那半个还要看她的内才。倘若是蓬心不称如花貌,也教我金屋难藏没字碑。
这一阙词,说尽了世间男子对女子的要求。女子之美,既要有美貌,又要有风韵,却也不可少了才学品性,唯有内外兼修的女子,才是一顶一的佳人。
喜塔腊氏虽听得牙酸,到底觉得言之有理,于是为了不耽误女儿的前程,这才捏着鼻子认了。再想起额图珲如今在京里风光无限,她反被激起了一丝对女儿的期望。
自己的女儿年纪虽小,但随了自己和丈夫的好相貌,一看就是天生的美人坯子。人又机灵可爱,过几年必定是京城闺秀中的佼佼者。又觉得额图珲不过小小的四品官,又只是纳喇氏的旁支,在京城中几乎掀不起丝毫波澜的小门小户,竟然这么为女儿造势,实在有些过了,未免失了体面,失了大家子的身份。如此安慰着自己,喜塔腊氏手上使劲拧着的绢帕才松开,略觉顺了些气。
宝娴看着额娘神色变幻,不觉抖了抖,搔搔脸颊,默默地闭上了嘴。喜塔腊氏虽未明说,但若是说起额图珲家,宝娴其实知道的内情更多些。
额图珲,出身纳喇氏旁支,如今领着二等侍卫的缺儿,家世虽不显赫,但好歹当年入关时得了不少好处,生活顺遂自不必说。
其嫡长女纳喇氏于康熙十四年生,如今十一岁,正是青春可人的年纪。
小姑娘自幼聪颖喜读书,年不过五岁就能吟诗作赋,遣词造句虽略显稚嫩,立意却非常大气,尽显大家女儿的斯文庄重。如今不过十来岁,就能写一笔精妙书法。而今岁她的一轴《牡丹朝霞图》,就连当世书画大家也是赞叹不绝。
而且纳喇氏不仅饱读诗书,还才貌双全、品行高洁的少女。十一岁的小姑娘,不仅生的美貌如花,气质若兰,性子也是一等一的温柔娴静,善解人意,这样一个德才兼备的女儿家,即使在京中闺秀圈子中也是堪称翘楚。
宝娴住在喜塔腊氏屋里时,就听说了这位姑娘的大名,但宝娴每每提起她,心情都颇有些复杂。
原本宝娴应该极为敬佩这位小姐姐的多才多艺,但那一首最初令她扬名的诗,却让她至今如鲠在喉。那首诗,穿越前宝娴曾在一本旅游杂志上看过,那是清代中期江浙地区的一位大家闺秀幼年所作,用来吟诵牡丹的天姿国色的一首七绝诗。
但她虽疑虑,但也没有最终确认,直到陆续传来的几首名诗,才让她最终确定,纳喇氏的那位千金也是来历不凡。
那时候宝娴刚穿越,正是有些仓惶的时候,想到这时代自己不是孤身一身,不由大喜过望,因此颇为积极的想要和她见上一面。
但在宫中传出消息,若有若无的表达了有贵人很是看重这位姑娘的话语,宝娴就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本能的把接近穿越小伙伴的打算都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