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敏锐地捕捉到彼得瞥了瞥四周,嘴角轻微抽动——他认识那个表情,彼得正在暗中盘算什么。他立刻感觉到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彼得的表情变了。
“是你背叛了他们,小天狼星!”彼得扯开了嗓子尖叫,“是你把莉莉和詹姆斯交给神秘人的!你怎么忍心?”
年轻的小天狼星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驳,彼得的手已从口袋里迅速抽出魔杖,对准地面猛挥——
“砰!”
巨大的爆炸瞬间吞没了一切,街道被掀翻,烟尘弥漫开来。詹姆斯耳膜刺痛,视线一片模糊,只能隐约听到四处传来的尖叫声。当烟雾稍稍消散,他看见地面上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十几个麻瓜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彼得消失了,地上只剩一根断裂的手指和一片血迹斑斑的衣角。
年轻的小天狼星站在废墟中,呆立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绝望的大笑。他身旁是狼藉一片,耳边充斥着麻瓜的尖叫哭喊。
“高明,彼得。”他轻声说,声音淹没在嘈杂中,“真高明。”
片刻之后,他膝盖一软,跌跪在地。他的眼睛失去焦距,声音低不可闻,“是我……都是我的错……”
詹姆斯看着这一幕,心头骤然一沉。
记忆此时忽然变得混乱而模糊起来,浓厚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入街道,吞噬了所有细节。詹姆斯觉得自己似乎被拉远,年轻的小天狼星颓然跪坐的身影变成了朦胧的剪影,周围的一切声音也变得模糊、飘忽不定。他只能隐约看到几个巫师幻影显形,穿着魔法部制服,却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唯一清晰的是一个严厉的声音似乎宣布了什么,小天狼星缓缓地抬起头,眼神涣散,什么也没有辩解,任由巫师们夺走了他的魔杖。
詹姆斯努力分辨那些飘忽的字句,却只听到年轻的小天狼星不停地低语:“是我害死了他们……”
画面最终被浓雾彻底吞没,街道、巫师和小天狼星全都消失不见了。
景象剧烈地晃动起来,詹姆斯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下一秒,双脚重新踩回了书房坚实的木地板上。他双手撑着冥想盆边缘,喘息不止,额头冷汗直落,胃里翻江倒海,像刚刚逃脱一场噩梦。
“彼得……”他终于挤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全是难以置信的愤怒,“他竟然——那个懦夫竟然敢——”
小天狼星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詹姆斯的目光逐渐聚焦在好友脸上,胸口忽然一阵发紧。“阿兹卡班……”他低声说,眼神变得复杂而痛苦,“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后来真的把你关进了阿兹卡班?”
“十二年。”小天狼星平静地确认,“如果你想知道有多久。”
詹姆斯的声音猛地拔高,几乎是怒吼了出来:“可是阿兹卡班?你?这太荒谬了!”他的声音里透着强烈的怒意,更多的却是无法掩饰的恐惧,“你是个傲罗!一个专门追捕食死徒的傲罗!他们怎么可能把你送进阿兹卡班,就凭一个你根本没犯过的罪行?”
小天狼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詹姆斯。
詹姆斯也望着他,脸上的愤怒逐渐消散,眼底被悲伤与愧疚填满。“我甚至没能保护好我的家人。我死了,你却替我背了这么重的代价。”
“那不是你的错,詹姆斯。”小天狼星向前一步,稳稳地按住他的肩膀,“那只是命运的一种可能。伏地魔也看到了,所以他选择了退缩。”
詹姆斯用力按住自己的额头,双眼逐渐睁大,像是刚意识到一直被他忽略的细节。
“等一下,彼得——”他的声音颤抖着,“他没死!他逃了——就和我们这次一样!”
小天狼星缓缓地点头,“没错。”
詹姆斯看向小天狼星,“你……后来是怎么出来的?彼得的背叛是不是被发现了?你的罪名被洗清,恢复名誉了吗?”
小天狼星沉默了片刻,才说,“下一段记忆会告诉你。”
银色的漩涡再次翻腾起来,新的记忆画面缓缓从冥想盆中浮现。詹姆斯和小天狼星沉入第三段回忆。
寒冷。
这是詹姆斯感受到的第一样东西——深入骨髓、挥之不去的寒冷。他们站在一座高耸的石墙建筑内,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绝望。狭窄的走廊两侧排列着铁栅栏门,每扇门后都囚禁着一个被剥夺了希望的灵魂。
阿兹卡班。
“这是我被关押的第十二年。”小天狼星说,“每一天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们停在一间特别阴暗的牢房前。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影,长发打结,满是污垢,几乎盖住了整张脸。破烂的囚服松垮地挂在身上,看上去几乎不像是一个活人。那双手——曾经灵活地玩弄魔杖的手——现在只是枯瘦的爪子,不断抚过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一本用划线记录的日历,每道痕迹都代表囚禁的一天。
詹姆斯盯着那个人影,一阵痛楚涌上喉头。他的大脑无法将眼前这个囚犯与身边的小天狼星联系起来。这不可能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兄弟,那个总是笑得最大声、恶作剧最无畏的劫掠者。
“这是谁?”他听见自己问道,尽管心底已有了可怕的答案。
囚犯抬起头,微弱的光线照亮了他的部分面孔。詹姆斯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即使经历过傲罗训练中最恐怖的场景,他也从未面对过如此令人窒息的真相——那张曾英俊得让女生尖叫的脸,如今干瘪凹陷,像蒙了一层由皮骨拼凑的面具。曾经的自信、那股烧不尽的活力,全被摄魂怪啃噬殆尽,只剩一具空壳。
“梅林啊……”詹姆斯喘不过气来,“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魔杖,没有希望。”小天狼星说,“只有一个念头很清晰——我知道自己是无辜的。这不是什么快乐的想法,所以摄魂怪无法将它吸走。”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沙沙声,温度骤降。两个摄魂怪飘了过来,腐朽的斗篷拖在地上。它们停在牢门前,牢里的小天狼星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环抱膝盖。
忽然,牢房中的小天狼星开始变形——身体扭曲,四肢缩短。片刻之后,角落里只剩下一只黑色的大狗,前爪掩住鼻子。摄魂怪在门前停顿了几秒,随后飘离,带走了那股刺骨的寒意。
黑狗重新变回了人形,牢房中的小天狼星挪到窗边,透过铁栏杆望向外面的世界。窗外只有永无尽头的灰色海洋和更为灰暗的天空,海浪一次次拍打着孤岛的悬崖,似乎要将整座孤岛吞没。尽管骨瘦如柴,脸上刻满痛苦,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小天狼星又缓缓爬回角落,从稻草堆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预言家日报》,显然已在牢房里藏了很久。
“那一天改变了一切,”现实中的小天狼星说,“十二年的等待后,我找到了行动的理由。”
记忆中的小天狼星展开报纸,目光扫过每一页——这是他唯一的外界信息来源。翻到某一版面时,他全身僵住,手指停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是韦斯莱一家在埃及旅行的合影。他们站在金字塔前,笑容灿烂。但小天狼星的目光锁定在一个细节上——站在罗恩肩膀上的那只老鼠。
“彼得,”他低声说,声音嘶哑,“小矮星——”
詹姆斯凑近看那张照片。那只老鼠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彼得的阿尼马格斯形态,那只缺了一根脚趾的老鼠。
“他果然还活着。”
“当然。”小天狼星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痛苦,“你看,不管在哪个时间线,他都假死逃脱了。直到去年你才成功抓住了他。”
詹姆斯一怔,记忆涌回脑海。去年邓布利多突然召他到霍格沃兹,在校长办公室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哈利·佩弗利尔——那个与自己长相惊人相似的年轻教师。
佩弗利尔平静地解释,他的教子发现了罗恩·韦斯莱的宠物“斑斑”其实是个阿尼马格斯。詹姆斯当时没有深究。毕竟所有人都相信彼得早已死亡——万圣节那晚,小天狼星确认他们安然无恙,便一刻不停地追出去,誓要揪出那个叛徒。他在对角巷附近的窄巷里堵住了彼得,争斗没持续多久,爆炸的火光吞没了一切,留下的只有焦黑的碎石和一个再无人质疑的结局。
现在回想起来,那位年轻黑魔法防御教师当时盯着彼得的眼神异常冷漠,似乎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将他送进阿兹卡班的准备。
詹姆斯猛地抓紧小天狼星的手臂,“你记不记得,去年邓布利多忽然把我叫去霍格沃兹抓彼得。当初哈利——哈利·佩弗利尔,他告诉我们发现彼得时,我只觉得不对劲——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彼得是阿尼马格斯,他为什么能一眼看穿?为什么偏偏是他?”
其实他不需要小天狼星的回答。因为原因只有一个——
“哈利早就认出了他。所以你看,詹姆斯。”小天狼星声音低沉,“一切其实都有迹可循。”
牢房里的小天狼星撕下照片,小心翼翼地折好,藏进贴近胸口的衣物内。
“他在霍格沃兹。”他喃喃自语,“就在哈利身边,他可能会伤害哈利……”
当晚,守卫打开牢门送晚餐时,小天狼星已变成黑狗,蜷在角落。看守放下食物托盘,转身要关门——
黑狗一跃而起,敏捷地从守卫脚边窜过,穿过铁栏之间的空隙,身影飞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詹姆斯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黑狗从阿兹卡班的塔楼间隙钻出,迅速跑到悬崖边,面对着咆哮翻腾的海浪,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海水中。
记忆消散。詹姆斯发现自己回到书房,喘息不稳。他松开冥想盆边缘,手指发麻。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小天狼星身上——那个站在他面前、完好无损的小天狼星。
“十二年。”他哑声道,“你在那个地狱般的地方熬了十二年。”
詹姆斯上前一步,双手猛地抓住小天狼星的肩膀,指尖微微颤抖,像要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幻影。那张脸还是他熟悉的倔强模样,和刚刚记忆中枯瘦如柴的囚犯判若两人。“那不是你该……”他喉咙发紧,“我不该让你经历那些。”
小天狼星看着他,灰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暖意。他抬起手,轻拍詹姆斯的肩,像当年在霍格沃茨安慰他输了魁地奇比赛时那样,低声道,“那是另一个时间的烂账,尖头叉子。别把自己陷进去。”
詹姆斯松开手,抹了把脸,深深吐出口气,努力压下那股刺心的痛。他做过无数傲罗任务,闯过食死徒的巢穴,见识过人性最阴暗的角落,可那些加起来都不及刚才那幕——那种刺骨的孤独,那漫长的折磨,还有在黑暗中死咬着不放的意志,像一把钝刀,慢慢剜着他的心。
他转头望向小天狼星,犹豫片刻,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急切,“你还有别的记忆吗?”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补充道,“我是说……关于他。在那个世界里,他后来是怎么长大的?他……过得好吗?”
小天狼星低头望着冥想盆中缓缓旋转的银色物质,“我恢复的记忆并不多,尖头叉子。有些片段相当零碎,甚至很模糊,连我自己都不确定它们的先后顺序。多亏了邓布利多,我才勉强找回了一些较为完整的记忆片段。”
“把你能想起的一切都给我看。”詹姆斯坚持道,“我必须知道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