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拍到了马蹄子上?还是……
许有珏不敢想了,冷汗已止不住地流,他若不是还有着亲戚这一层关系,以元肃的行事风格,此刻他人还在不在都说不准。
“小安!小安!”他大喊随从,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
……
门将她们隔开了。
赵晴在那头问:“殿下过得好吗?”
沈星澜道:“不算差,你呢?”
赵晴说:“还好,也不算好。”她犹豫了一下:“我本来是要死的人,殿下知道吗?”
沈星澜道:“知道。”
那边的赵晴似乎笑了:“殿下在行宫也听说过这边的事情,我原本以为您不知道的。”
五年前的事情震动朝野,一夜之间上百人头落地,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虽然那时她小不了解来龙去脉,但“谋逆”两个字她还是听说过的。
谋逆,是大罪。筹兵谋逆,更是历代掌权者不能容忍的事。
那边的人留下一连串剧烈的咳喘,后又似乎叹了一声,“殿下。”她说:“不要怪我们。”
沈星澜眸光闪动。
“我爹告诉我,周室暗弱,大权掌握在元欢手里,元欢野心勃勃,有意篡位。若不铤而走险先发制人,天下很快便会易主。陛下柔断,立不起来,事成之后需要有人继承大统,以兴大周。”
门外的沈星澜抽气。
她来见她,目的是明确的,是因为她知道了赵家因何而亡,她又因何被追杀,落得如此境地。她想见她,是因为她是赵家人,她心里的执念,需要亲眼见过赵家的人后或许才能解开。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也想见她,凭着对赵晴与元肃关系的一点推断,她以为……赵晴是因为元肃。
但是,却不是。
皇权的斗争,兵力的交锋,都是围绕着王侯将相,他们冲锋陷阵,他们的家人只能默默等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时一家之主为一己之私,为青史留名,铤而走险万劫不复,而令一家老小俱赴黄泉,那他们也只能接受。
沈星澜也以为,她是后者,但她说的,却不是这些。
沈星澜的视线落在搭在轮椅脚踏上的绣鞋上,只听赵晴说:“让你经历那些,我很抱歉。”
所以,其实她也是知道内情的吧,宣平公主落马九死一生的事情传到民间,知道了内情,再蠢笨的人也不会真的相信被野兽攻击的说辞。
门外的沈星澜盯着自己的绣鞋。
屋里灰蒙蒙的,只旁边一扇窗开着,透出些许光线,便将药味散出去了。
赵晴睁着大大的眼睛,望向门边松落的门栓。原本她也有着一双黑亮而柔美的眼睛的,被家里保护得很好,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样。但现在,她的眼睛已看不出光泽,陷在眼窝里,只显得有些空洞。
“父亲说,光有扬州的兵并不够,还要能控制京都,才算是真正翻盘。他说,有一个人能够帮他图谋大计……”
她回忆父亲当年告诉她的话:“元肃元慎之,元欢次子,母亲因他出生难产而亡,为报母仇他鸩杀庶母,为人狠戾傲慢,不受父亲喜爱,虽是嫡子,但无爵可承,大权与他无缘,他必不愿居于人下受此冷遇。这样的人,我们可以争取。”
赵晴将头靠在门框上,轻轻地问:“殿下不问我们要怎么争取?”
沈星澜道:“无非功名利禄。”
赵晴低低一笑:“殿下猜的挺对。不过呢,寻常的功名利禄也诱惑不了他,他都是司隶校尉了,朝廷重臣唉。”
沈星澜摊手:“那我猜不到了。”
赵晴骄傲地一笑,声音柔柔的甜甜的,“可以许诺事成之后给他大将军职,或许太傅之职,摄政幼主。当然了,他是元家人,元家人都是不可信的,事成之后,凭着我和我哥哥出面,将他诱杀也不是不可以。”
声音这样甜美,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刀子。沈星澜听着赵晴的话,似有凛冽寒风刮骨,渐渐重塑起过去猜想出的她的形象。
沈星澜将手撑在门框上,“使子叛父,你们怎么想的?”
赵晴瘪起嘴唇,耸耸肩:“是没什么把握,不过总得试一试呀。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沈星澜问她:“让你去做说客吗?”
赵晴轻“哼”了一声,笑她:“殿下怎么这样迟钝。慎之哥哥那样的人,没有把握的话,我怎敢直接游说他?万一事情不成,我今天说了明天就得人头落地,我又不傻。”
平白被人怼了一嘴,沈星澜并不生气,却反而想笑:“确实。”
赵晴道:“慢慢试探,慢慢磨,我看人很准的,我知道他内心对他父亲是有恨的,也许,他也想叛呢?我哥哥与他关系很好,我也很快会嫁给他,说不定哪天,就能磨出些什么来。”
“唉。”她翻了个身,将后脑勺靠在了门框上,又望向了笔直的房梁:“哪知道呢,还是败露了。”
“死了好多人呢。”她说。
原本,连她也是要死的。
赵晴枕着门框,眼睛盯着房梁,手指轻轻抹过起皱的领口,悠悠地打转。
沉寂许久后,沈星澜问:“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凭着赵家和元家的关系,完全可以平步青云,可以荣华富贵,为什么要为了他们沈家人铤而走险呢?
赵晴放空了眸光,低声说:“父亲说,食君禄分君忧,我们是周臣,也只能做周臣,不可,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