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贵生来报告:“赵小姐不见起色,药也喝不进去。”
风寒是可以要命的,即使是上层人,一个小小的风寒也可以要了他们的性命。贵生这样说,潜台词就是说病重了。
元肃乜眼,嗓音里便有些冷意:“那就灌进去。你们几个人,还灌不进一个病人?”
贵生“哦”着应下了。
沈星澜正带着同章翁主在蕉园里放风筝,同章小小一只,放的却是大如车盖的火红凤凰,她身形灵动,拽着引线满园子里跑。
沈星澜自然是跑不动的,也就坐在椅子上看她,“慢点。”
元肃从外面进来,抬头望了望天空里的风筝。
同章小翁主看见他,招招手:“姐夫姐夫,看我放得好吗?”
元肃道:“很厉害。”
小翁主一脸骄傲。她同旁人不一样,别人都怕元肃,她只觉得他长得好看,每次见到她还给她东西吃,哪里可怕了?小孩子想不了那么多,就喜欢好看又会逗自己的人,她就很喜欢他。
元肃坐到沈星澜身边,拿了一块桃花酥给小翁主。
沈星澜颇感无奈:“别让她吃了,小孩子吃多了牙疼。”
元肃道:“小孩子么,多吃两块没什么的。”
沈星澜拿他没办法,收了碟子,不许他再拿去给小翁主了。元肃侧过脸朝她笑笑,继续抬头望天。
火红的凤凰还在天空里展翅,元肃视线放远了,说:“宣平,她快不行了。”
谁?谁快不行了?沈星澜怔住,继而反应过来。“真的吗?”她低声问:“只是因为风寒吗?”
“是。”元肃点头,转回了眼睛:“你还想去见她吗?”
沈星澜低头看着裙下露出的脚尖,沉默须臾后,她“嗯”了一声,“带我去见她吧。只是,她想见我吗?”
元肃道:“她也想见你。”
沈星澜抬起眼睛,元肃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元肃的别院设在城外,虽是别院,但各处设置并不算简朴。其实定安公府并未分家,元肃虽开将军府,但父母犹在时,子女是不应有私产的,但是这里是元肃的私宅,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沈星澜想起曾听流输说,他常住别院不与元欢照面的事情。那时候,似乎父子之间还有隔阂,但现在不会了,仍有隔阂的话,元欢也不会同意把自己嫁给他,等于是将他选定为后续的继承人。
沈星澜坐在马背上缓缓扫视这片宅院。元肃站在地上朝马背上的她伸出手,抱她下来。
元肃道:“就在外面,不要进去。”
又拿出面衣给她戴上。
绕过前院,见到了那间屋子。
近到屋外也能闻到浓浓的草药味,“咳咳咳咳”,屋里传出咳嗽声。这声音沈星澜也很熟悉,她常年就是这样咳过来的,因而她也很清楚,房里的人相较那时的她还虚弱许多。
元肃说:赵家被判了满门抄斩,赵理玉故意放火烧家给一双儿女一条生路,赵子舰走晚了一步被毁了容,当初春猎场上的刺客就是他。赵晴倒是逃出来了,但是……
一个弱女子,脱离了家庭的庇护,独自逃亡山林,就等于是将一只兔子投入虎笼中,无非是等她自生自灭罢了。元肃没有说她被卖到荆州的细节,但是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星澜抓紧了手下的轮椅扶手。
屋子里的咳嗽声顿了一顿,但听屋中人说:“是殿下吗?”
她颤声说:“是皇太女殿下吗?”
……
许有珏问随从:“这几日怎么没有从荆州来的消息了?”
他有产业在荆州,每月这个时候,都会给他递交账目概况。
随从道:“确实没见到信来,或许是送迟了吧。”
许有珏不悦地嘟囔几句,坐下来喝口茶的功夫,又问:“怎么连郑吉安也不见人影?上哪鬼混去了!”
随从道:“确实不见他呢,已经派人去家里找了。”
许有珏骂道:“再不过来当值,这些人就永远也别再过来哪凉快上哪呆着去!”
中午吃完饭,他到了上房歇息,甫一躺下,黑压压的床顶就占满他视线,如黑云压城,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忽然一下子翻起,冷汗已从头到脚布满全身。
不会吧……
从他送过人之后,他再没收到过来自荆州的消息,就连身边的亲信也一个接一个的没了……
从荆州到京都,送一个人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要花钱赎人,要做路引,要一路上送来,途中还请了郎中,这其中经手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不见了踪影,而他在外地的产业,没人知道还在不在他手上。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都处理干净了。
处理干净了,他还浑然不觉。
不是吧……
可是当日明明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啊?当日他明明说:【人我带走了,多谢表哥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