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蔚玉并不怕,朝吴苋身边的侍女边慧使了个颜色,便坐回刘备身边。只在身边,她就感受到刘备将发未发的怒火在隐忍。
“奴婢也只是见过几次王后和锦司的玉先生私下会面,不许旁人进前侍候。”边慧埋着头说出了足以致二人于死地的话。
吴苋掀起衣袍跪在刘备面前,“臣妾并无私通之举,也无私通之心。”
“那便把人请来吧,一问便知。”刘备摆摆手吩咐下去,身旁的近侍符高翰立刻去请人来。
即便周瑛已做好准备,可当宫里的宣召传来时,她还是紧张不已。到宫中看到跪在刘备面前的吴苋,又听闻自己成了与王后有染之人,立刻被侍卫控制住。
她知晓齐蔚玉不仅要害吴苋,更是要将她女儿之身大白于天下。
若是她顶死不白,便是默认与吴夫人有染,那时便是杀头的死罪,吴夫人也会受到牵连,蜀中大族更会蠢蠢欲动,不得安宁。
也许这不是众人想看到的,尤其是诸葛亮。
若是她将女儿身大白于天下,吴苋可免遭灾祸,但自己所努力的一切也都白费了,诸葛亮也会担上用人不察的罪名。
怎么走都是一步死棋,就要看哪种损失最小。
“符监官,犯下私通之罪,该如何?”齐氏问向符高瀚。
吴苋呵斥道:“一切尚未查清,你就着急给本后立罪吗?”
“可有此事?”沉默许久的刘备淡淡问道,死死盯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吴苋。
“妾身不曾。若王上真有疑心,大可细查。”
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下,已经盘算好的周瑛下定决心,拔下髻中的簪子,乌发垂落,解开最外层的衣袍,露出一件女子的浅蓝色直裾,衣襟处绣着玫色的通草纹样。
“下官本是女子,怎会与王后有染。”
刘备看到周瑛那一刻,一切疑心烟消云散,死死捏住手中的耳杯,震惊是眼前之人,竟是东吴孙权的那位瑛娘子。只是听闻两年前已病故,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女子?“齐蔚玉煞有其事地装成大惊的模样,饶有兴致说道,“妾身竟不知女子也可入朝为官,这要是传扬出去咱们大汉让女人做官,岂不是让人笑话,就是不知诸葛将军这到底是何用意。”
只是这句话从另一面提醒了刘备,他恍然大惊,立刻下令将周瑛关进大牢。
啊,不对,这不对啊!
周瑛本有一腔辩白无从说起,她没料到刘备没有给她机会,就下令把她关进了监牢。
等被塞到阴冷黑暗的监牢,里面难闻的气味熏的周瑛一阵阵发呕。她才确信,事情的走向不是自己预想的那样。
坐在角落里,周瑛抱膝方才回忆起诸葛亮曾警告她的,不要参与内宫之事。当时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把这一切都想简单了,
她以为自己会辩白清楚,交出锦司这几个月成果会让他们看清,女人为官一样能有如此成就,她还会届时把窦彩交出,一切真相都会大白。
可她太天真了。人人都看重的结果算不上重要,维护礼教的权威才摆在首位。
也许,连自己都掌握不了自己的命。在一刻,她忽然认可了阿来伯的那句话。诸葛亮不是个坏人。至少他知晓她是女子后,依旧放心大胆的让她治理锦司。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便抹杀了她曾努力做的一切。
只是现在看清有什么用呢,坐在这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周瑛垂下头去,混乱的脑海中想不出一丝主意。
弓荣到了东府后苑,见到正在擦拭弓箭的刘禅,一挥手屏退了随侍的内官。苑中飞鸟掠过,池鱼游动,刘禅问道:“都打点妥当了?”
垂手的弓荣回道:“大牢那边已经派人提点过了,齐府若是动手取这位玉先生的性命也方便些。只是...”
刘禅抬头看过去见弓荣欲言又止,“只是什么?”
“只是陛下有令,对玉先生加强了守卫。也不知这位玉先生到底是何方人物,得陛下这般重视。万一玉先生真的死了,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东府?”
“人是监牢杀得,贿赂的银子是从齐府出的。吾依旧是陛下唯一的嫡子,即便查到又能如何。”刘禅放下手中悉心擦拭好的弓,妥帖地放置到一边,解释道:“弓叔,若不私纵齐府杀了这位得父王和师父如此看重的玉先生,师父哪肯下得了狠心,将白鹤伤人案的真凶公之于众,坐实罪名。我的公道他们给不了,哪只能我想办法来搏。”
“殿下思虑深远。”弓荣不再劝,他觉得自家的小主人的心思不是他能置喙的,他渐渐不懂这些王权之下的弯弯绕,唯有听从,方能对得起甘夫人的遗托。
刘禅起身,看向池水中自己的倒影,涟漪起伏,喃喃道:“皇权不就是会让人面目全非吗,他们该庆幸,比起那个只会战场厮杀的大哥,我会是个合格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