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违背本能的诅咒,也是天道的惩戒。
而此时,除却那点本能,淮卿其实完全被情感支配着。他在意洛鸢,所以无论面对什么,也可以不管不顾的杀入黄泉。
谁能想到披着淡漠外皮的神族,胸膛里会跃动着一刻炙热滚烫的心。
而在此时,所有的冲动与不安,只为洛鸢一人发酵。
淮卿很少试着去爱一个人,如果碰见,那少年的爱必然是最为隐晦却最为灼热的存在。
就像现在,纵使腹背受敌,也毫无惧色外泄。
再说,他也并非没有打算。只不过所有的索取,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他仍然在权衡着,否则不会死死抵抗着。
四面八方的魔气混着恶种之力汇集成刃,一刀一刀划过淮卿的身体,很快,白色的衣袍染成血色,但他的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曾拥有过恶种,所以这份力量对于他来说,只是骇人,却不足以侵蚀心智与身体。
淮卿忍着痛,只是竭力分出一丝心神来修补残破的身躯,不到最后一刻,他也并不想轻易动用那份力量。
除了无休止的战斗,他一直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寻找着逃离的时机。
而很可惜的是,那人也同样猜到了淮卿的这份心思,她报复性的封锁了黄泉的路口,势必将淮卿斩杀于此。
他能逃离的可能其实微乎其微。
而早在大半个月前,淮卿就力竭了。这是他报复性透支神力的结果,似乎也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
从头到尾,淮卿只能勉强的抵抗住攻击,而并不足以对敌人造成什么伤害。
也就是如此,他才能坚持一日。
比起预估的时间,其实一日已然足够漫长。
一瞬未息的战斗,即便他是神族,是天之骄子,也不能勉强。
而相对于眼前的困境,更令他为之所担忧的,是体内汹涌着的顾清的神识。
多日的沉睡,顾清不可能不察觉出端倪,但却只有在淮卿虚弱时,才能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而顾清一旦苏醒,就会直面全部的真相。敏感如他,必然会刨根究底所有的困惑。
那些困扰他许久,却一直小心隐匿的疑问会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的侵袭而来。
淮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一切真相大白,那么他和顾清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到那时,占据这个身体的意识,只会留下一个。
这不是他所期望的,却不得不被他一开始对这个身体所降下的咒法所束缚。
这是他来黄泉前便知悉的,也做出了选择,所以相较于畏惧,他更多的开始了思考。
他会消失吗?
这是他多年的期盼,却在此刻鞭打着他的心脏。明明是自己多年前射出的箭,却在日久的等待里产生了逃避的心情。
一直笃定的收场,也会在很久之后犹豫不决。
从前的希冀,未必是此刻的心愿。
尤其是在经历这一切之后。
血色消退,淮卿的意识在神力枯竭的那一刻彻底崩塌,转而交替的,是顾清。
他没来得及思索出后果,但此刻却不得不陷入沉睡。
剑柄滑落指尖,他晕厥一般折下腰来,仿佛骨骼碎裂,姿态可怖,就要下坠,却又在瞬间意识复苏。
阖眼又睁开,瞳孔收缩,眼神迷蒙。
抬手,无穷的力量从黄泉的每一处源源不断的涌来,彼岸丛丛枯萎,顾清的每个毛孔都在不受控制的吸收着这种力量。
被恶种操控的众人神情麻木,纵使顾清身有异动,也全然不顾,他们一拥而上,只为斩落顾清的头颅。
意识微动,长剑瞬又回归掌心,思绪翻涌,但顾清却仍能举剑劈下,埋身苦战,丝毫不惧。
他不知道现状,但总归要逃出去。
所有的疑问,之后会有解答的机会。
可这是淮卿也处理不了的战斗,顾清虽有了直面的勇气,却未必有能力接手。
有了周遭灵力的补给,顾清整整撑了七日,直到精神力崩塌,才无可奈何的陷入沉睡,而紧接着,淮卿再次掌管了身体。
两个意识的交替到此结束,但这场战斗却远远没到结尾。
淮卿无穷无尽的索取着黄泉之中的灵力为己所用,不到一月,百里内的彼岸全然枯竭,空留尸体泼洒而出的血液装饰颜色。
由红落褐,更添衰败。
这是一场恶战,也是魔族的灾厄。
淮卿知道这群人的存在对于异世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如果不能下定决心,便无法逃离,所以借着生命力的燃烧,来透支着源源不断的力量,他忽略所有审判的过程,毫不犹豫的将敌人斩杀剑下。
而随着周遭灵力一同涌来的,亦有恶种的蛮横吞噬。
仿佛是察觉到了顾清的特殊体质,恶种有意的弱化了侵蚀而加强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