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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王宫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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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V

战争部档案馆的阅览厅呈狭长的矩形,高耸的穹顶被沉重的石拱支撑,墙壁深嵌入厚实的壁柱,隐隐透出几分冷硬的压迫感。房间深处的空气带着旧纸与墨水沉积的气息,混杂着石灰与略微受潮的木质味道,隐隐浮动着一丝晦涩而庄重的沉静。

狭长的窗棂嵌入墙壁,厚重的玻璃表面泛着些许年久的微光。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格间的铅条,被切割成规整的方块,落在青灰色的石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四壁之上,木制书架整齐排列,形制古旧但打磨光滑,表面留有长年接触留下的暗色印痕。几排书架贴墙而立,自地面延伸至穹顶。架上陈列着一排排整理整齐的文件,书脊上铭刻着一串串数字与年份,标注着各个军团的战时记录——兵力调动、战役部署、弹药储存、后勤补给,甚至是伤亡统计,如同一座隐匿在书页之间的军事博物馆。

长桌整齐地摆放在书架间,每张桌子旁都配有样式简单的坚固木椅,椅背微微弯曲,上面雕刻着战争部的徽记。桌面铺设着深色的羊皮垫,以防止文书在查阅档案时损坏纸页。桌角摆放着陈旧的黄铜烛台,尽管如今已极少点燃,却仍是阅览厅的固定配置。墙壁间设有高高的木制柜台,书记员静坐其中,低头翻阅手中的名录。

罗维尔的步伐没有停顿,他穿过书架间的阴影,径直推开阅览室的侧门。熟悉的陈设依旧,桌椅的位置未曾变动,编目方式仍遵循旧制,连空气中积年的墨纸气息都毫无变化。没有等待书记员的引导,他径直走向最靠里的阅览席,将随身带来的旧笔记本放在桌角。桌上的文件已经整齐摆放,封页上的存档编号映入眼帘,属于后勤部归档的格式。他翻开一页,视线迅速扫过纸张,指尖在纸面滑动,不假思索地翻页,仿佛不需要索引,便已知晓自己要找的内容。他的目光低垂,指尖沿着纸页的边缘轻轻滑动,翻开的档案微微泛黄,字迹虽略显褪色,却仍清晰可辨。数字与标记在眼前一一掠过,他的视线游移,笔锋偶尔落下。

莱温站在不远处,从书架上取下一卷战后物资调配记录,翻开书页,迅速浏览内容,核对不同版本的出入。偶尔需要比对时,他就将一份卷宗推向罗维尔一侧,罗维尔伸手接过,翻阅两页后,修正数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协作动作流畅,却带着某种克制的刻意。

桌面上,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轻微而规律,翻页的沙沙声在寂静的阅览室里尤为清晰,如同水面上泛起的微澜。然而,这样流畅的韵律却在某一刻突兀地停顿下来——罗维尔的目光落在一条记录上,原本快速扫过的视线被吸引定住——一批湮火粉,按照战后清算流程,本应在某次调拨中被销毁,然而在这份档案中,它们的去向却被标注为“长期储备”,归入军库存放。

罗维尔的指尖顿住,眉心微不可察地皱起,他的目光停留在这一行标注上。这个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按照战后清算流程,这批湮火粉理应在数年前销毁,连带着它的物资编号、调拨记录、最终执行人的签署,都应当完整归档,而不是继续存放,更不该以“储备”二字归入军库。它的去向,理应被记录得一清二楚,而不是如此模糊地悬置在档案之中,宛如一条被剪断的线索,被有意遗忘在时间的夹缝里。

他翻过一页,试图寻找更详细的说明。然而随着档案的展开,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是完整的记录,而是一连串彼此矛盾的时间戳和毫无逻辑的批示。清算记录的最终批复日期,比预期晚了整整七个月,滞后得毫无道理,且在这段时间内,既没有追加补充说明,也没有任何修正指令,仿佛整个审批过程陷入了某种无声的停滞。批准销毁的军官名单中,赫然出现了一个本不应当出现在此处的名字——一名三年前已调往北方军区的军官。按照既定流程,调令一旦生效,官员的权限便会随即更改,而这批湮火粉的最终销毁命令,竟然出自一个三年未曾参与后勤工作的旧名册,荒谬得近乎刻意。

更令人在意的是,仓库存放地点一栏被留空,唯一的标注是一串含糊的批次编号,甚至未曾注明具体的调拨记录。审批编号与后续调令的时间线出现严重错位,调拨日期比销毁指令更早,完全不符合常规流程。这就意味着,至少在档案记录上,这批物资在它正式被命令销毁之前,便已经被人处理过了。

罗维尔的指腹顺着纸页边缘缓缓滑过,翻阅的动作放慢了几分,眉宇间的痕迹也渐渐加深。

这份档案的模糊之处,并非寻常的存档疏忽,而是一种异常精妙的遮掩——它既不会显得刻意捏造,也不会让人轻易察觉到真正的漏洞,却偏偏让最关键的部分被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这批湮火粉究竟去了哪里?

若仍在储存,为什么至今没有一纸调令提及?为何所有物资清点记录中,它的去向始终都是空白?

若早已销毁,为什么销毁报告中缺少最终执行签署?

按照以往的流程,这样高危且昂贵的军火清理,必须有严格的审批、完整的调令链、详细的火种销毁验证记录,而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份被精心打磨过的空白档案。数字与批注的缺失,就像一副被刻意拆散的拼图。那些消失的部分,缺得恰到好处,使人无法轻易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但这并不是普通的遗漏,而是一场刻意为之的掩盖。

就在他准备翻阅下一页的瞬间,一只手稳稳地按在纸张之上。

沉静的空气里,响起一道低沉而平稳的声音:“ 伯爵阁下,这份记录……或许并非您需要关心的事务。”

那只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掌心落下的力度轻微而克制,仿佛只是无意间停驻,却又像是无声的劝阻。罗维尔的视线先停留在对方微微绷紧的指关节上,然后沿着手背的骨骼线条攀升,最终落在对方手腕一道浅浅的旧疤痕上。光线透过窗棂投下柔和的晕影,在那只手的指骨间勾勒出深浅不一的阴影,分割出一条沉默而冷硬的界限。

罗维尔抬起头,对上莱温的眼睛。对方的注视沉静如常,不带任何外露的情绪,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却像水流般无声渗透,随着这场无言的对峙一点点逼近,将空气挤压得更为凝滞。

“是这样吗?” 罗维尔看着莱温,轻轻转动手指,羽毛笔在纸张上划过一道细小的痕迹:“不过,如果这是内部清查,你们的动作未免太迟了点。”

那只按在纸页上的手始终没有移开,掌心反而略微下沉。罗维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一时间气氛变得微妙而异样。一片静谧之中,唯一的声音来自远处——书记员仍在翻阅书册,纸张轻微翻动的细碎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罗维尔的指腹掠过微微泛黄的纸张,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行间的批注,神情淡漠:“再或者……这本就不该被细查?”

片刻后,莱温再次开口,声音比方才更低了些:“……您查阅的这份记录是修订过的版本,阁下。”

“修订版本?”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目光从纸页上移开:“那么,也就是说,原本的版本,已经不存在了?”

莱温的手仍按在纸页上,他的目光在罗维尔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原始记录已经被归档,这个版本是由后勤部统一修正过的。”

罗维尔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动作微乎其微。他的目光顺着档案的边缘游移,落在一行被划去的记录上,那里仅存的墨迹模糊得近乎不可辨认。他本可以顺势停下这个话题,可是那些数字的缺失太过刻意,修订的痕迹也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莱温站在那里看着罗维尔,那双眼睛深沉而冷静,却不刻意,也不咄咄逼人。停顿了半晌,他轻声说道:“阁下,或许您会发现,有时候知晓得太多,未必总是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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