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语录

繁体版 简体版
每日语录 > 荣誉的灰烬 > 第17章 王宫4

第17章 王宫4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IV-IV

晨光穿透窗棂,斜斜洒落在书桌上,将堆叠的纸页映照得泛起微光,墨迹在光影交错间折射出淡淡的反光。屋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在半开的窗扉间低吟,裹挟着晨间尚未消散的微凉,悄然流入书房,将那一点萦绕在纸张与墨迹间的沉闷气息缓缓冲淡。

罗维尔停下笔,略微抬头,目光穿过窗外庭院的树影。风从远处拂过,枝叶微微摇曳,斑驳的光点透过缝隙洒落,随着风的律动而跃动不息。庭院中,修剪整齐的树篱在晨光下投下清晰的阴影,落叶零星地散落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

按照惯例,早餐之后,他总会抽出一段时间用于书写。桌上摊开的草纸上,潦草的笔迹层叠交错,勾勒着尚未完成的句子。他的书写并无严格期限,也谈不上紧迫,王宫并未对他的工作设下催促的界限,仿佛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填补时间,使他在这座宫廷之中,不至于显得无所事事。正因如此,他所做的一切,都被精心设计得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既不至于让他过于忙碌,又不会让他显得过于闲散。就像是一种看似松弛的束缚,每一天都循着固定的轨迹展开。

他当然明白,这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工作”。真正的意图,从来都不在这些文字本身,而在于它构筑出的表象——一种安定而井然有序的表象。

他的一切活动,甚至包括每日的散步,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不容偏离。每天早餐后,莱温便会准时出现,例行公事般地询问他当天的行程,是否需要额外的书籍,或者其他的必需品。白日,他大部分时间待在书房,整理战时的资料,偶尔翻阅法典。晚餐之后,他可以在庭院里短暂地散步,夜色下的王宫显得格外空旷,而他的步伐亦被限制在某个固定的区域之内,避开那些不属于他的地方。归来之后,莱温依旧会准时等在房间里,确认他的状况,简单交谈几句,敲定第二日的安排,而后沉默地退去。

日复一日,一切井然有序,精确得如同某种经过严密计算的时计。

莱温的态度一如既往。他的每一次出现、每一句话语,甚至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显得克制而恰到好处,似乎真的在充当他的“副官”。然而,正是这种克制,让罗维尔更加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某种无形的目光始终伴随着他,像是某种无声的监视,又像是……一种刻意的关注。无论他是否承认,这种存在感已经悄然渗透进他的日常,使得“被观察”成为了一种无形的常态。

每隔几日,莱温都会例行检查他的魔力流动,确保他的身体状况稳定。这是国王授意的安排,罗维尔本不愿接受,然而在几次沉默的对峙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然默许了这件“例行公事”。他原本以为,这一切都不过是某种精密的监控手段,直至他开始察觉到,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书房里的椅子被换成更舒适的款式,夜间工作得太晚时,侍从会悄无声息地送来一杯不会影响睡眠的温热茶饮——并非来自任何明确的命令,而是莱温个人的判断。

这本不该引起他的注意,甚至可以归咎于对方机械化的执行力。然而事实却是,他无法忽视这一点。无论他是否承认,莱温的存在,已然成为他日常作息的一部分。

但宫廷并非一成不变的囚笼。过去几日,某种微妙的变化正在悄然浮现。他察觉到,宫中侍从的态度变得更加谨慎,巡逻路线被重新调整,一些原本无人看守的走廊,如今站满了哨兵,而某些安静的角落,在夜晚竟也回荡着巡逻的脚步声。这些变化并不显眼,若非对周围环境足够敏感,恐怕很难察觉其中的异样。然而,罗维尔在战场上经历过太多类似的局面,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变化意味着什么。

这并非针对他个人的限制。如果王宫有意收紧对他的监视,完全可以直接下令,而非采取如此迂回的方式。这更像是一种不对外声张的戒备,一种正在悄然收紧的警惕。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也没有试图探究这些变化的缘由。他沉默地观察,等待着蛛丝马迹自行浮现。他知道,有些事不会因为沉默而停滞,它们只是在暗中蛰伏,等待着合适的时机,才会露出端倪。

这天清晨,当他推开书桌上堆积的书籍和稿纸时,一封信件静静地躺在那里,与平常送来的任何文件都不同——没有署名,没有封蜡,仿佛昨夜某个无人察觉的时刻被悄然放置在此。他拿起信件,展开纸页,目光掠过那行简短的字句:

“庆典之日,不必站在王座的阴影下。”

他的指尖摩挲着纸张,眉间微微皱起。这不是他收到的第一封匿名信,然而其中的内容却比以往更加隐晦。既没有明确的威胁,也不像警告,更像是一种有意的试探。这封信件未曾加密,亦没有任何附着魔力的痕迹,它的存在本身即易于暴露,又难以追查来源。

——王宫中某些势力正在暗中活动,他们不仅关注着局势的变化,也在关注着他。如果这是个陷阱,那么意味着有人在试图操控他的行动,甚至可能是在试探他的立场,迫使他在某个未知的局面中做出表态。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传递出一个无可忽视的信息——他已然成为某些人的关注对象。

罗维尔将信纸扔进壁炉,看着那张纸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片刻后,他回到桌前坐下,摊开草纸,拿起一本书,翻开到上次留下标签的地方,拿起笔继续手头的工作。

尽管那封信所带来的不安并没有完全消失,但他没有时间沉溺于这些不明的威胁之中。现在他需要保持冷静,密切观察,避免在尚不清楚的局势中做出过早的决断。冷静、克制、观察——这些是他多年战场生涯养成的习惯。

敲门声在静谧的书房中响起。

短促而规律的敲击声在沉寂的空气里显得尤为清晰。罗维尔的目光仍停留在书页之上,指尖轻触纸张边缘,眉间微微一紧。

他没有急于抬头,而是先翻过书页,视线随意地掠过一个段落,而后才放下羽毛笔,呼吸极轻地沉了一瞬。随后,他开口,语调平稳如常,尾音却中藏着一丝极淡的疲惫:“请进。”

事实上,不需要抬眼,甚至不需要听见对方开口,他已经知道门外的人是谁。

门被推开,莱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欠身行礼:“伯爵阁下。”

罗维尔站起身,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随即将书合上,微微颔首,以示回礼。

“您和战争部档案馆约好的时间快到了,该启程了。”

罗维尔侧首看向他,像是在他脸上寻找什么,片刻后才淡淡道:“知道了。”

他理了理袖口,随后迈步向门口走去,途中接过侍从递来的外套。莱温微微侧身,让出半步,随后,二人一同走出书房。

外面的空气比室内更加寒凉,晨雾未散,走廊里透着夜晚残留的湿意,石砖上浮着一层未干的水汽。罗维尔微微拢紧衣襟,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莱温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旁,步调一致,既不过分靠近,也不刻意疏远。

…………

战争部大楼矗立在王宫西侧,晨光洒在厚重的石墙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高耸的拱门上,阿尔瑟王国的军徽镶嵌其间,金属边缘映着微光,泛起淡淡的冷色光泽。薄雾未散,阳光透过缝隙洒在石板路上,投下交错的影子。门前的哨兵站得笔直,见两人走近,立即行礼,目光短暂地在罗维尔身上停留,随即迅速移开。

穿过拱门,两人踏上石砌的长廊,当他们步入主厅时,空气仿佛骤然凝滞。

几名文书停下脚步,视线不约而同地朝他们投来,神色各异,惊讶、迟疑,或是不加掩饰的好奇,在他们的脸上流转。年轻的军官与书记员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位昔日的“叛军指挥官”,交谈声顷刻间低了下去,像是涟漪般在人群中扩散,即使刻意压低,却仍然清晰可闻。年长的军官们的神色则更为复杂,沉默之中暗藏着隐晦的情绪,他们的目光深邃,或是在权衡,或是在回忆。

低语声在大厅内无声蔓延,尽管所有人都刻意压制音量,然而窃窃私语声依旧如同暗流般四处涌动,细微而潜伏,却又无孔不入。

——“……那是他?”

——“国王批准的吗?”

——“可是他为什么会和……”

罗维尔步伐不改,沉稳地穿过交错的目光与低语。他的神色冷淡,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未曾触及他分毫,那些探究、迟疑,甚至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像潮水一般汇聚,却在他的平静之下悄然退去,无从落脚。

莱温则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沉默地跟在他侧后方半步之处,既不过于贴近,也不显得刻意疏远。他的步伐与罗维尔一致,沉静无声,如影随形,在众人目光的交错间不动声色地融入他的阴影之中。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走廊的尽头传来,军靴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清晰而有力,伴随着衣袍掠过空气的轻微摩擦。周围的交谈声微微一滞,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战争部长艾尔顿·弗雷泽正沿着长廊大步走来,步伐稳健,肩背挺直,靴底踏在地面上,最后几步明显加快。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罗维尔身上,眼底涌动着某种无法掩饰的情绪。在接近的瞬间,他张开双臂,带着一贯的爽朗,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我的将军!”

罗维尔的肩背略微一绷,但并未躲开。他顺势抬手,轻轻拍了拍弗雷泽的后背,“弗雷泽阁下。” 他的语调温和,却带着不动声色的提醒:“您已经是战争部长,不必再这么称呼。”

弗雷泽的朗声笑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当然得这么叫。” 他的语气轻松,甚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自若:“——因为您永远是我的将军。”

说话间,弗雷泽余光微微一转,目光落在一旁的莱温身上。他的笑意稍敛,眼神收束,语调恢复平稳:“贝尔图中校,今日不在王宫执勤?”

“ 统帅阁下,”莱温向他行礼,回答简洁:“我陪同伯爵阁下前来查阅资料。”

弗雷泽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随后点了点头,语调随意地应道:“国王安排的事务,我自然不会干涉。”

说着他收回视线,重新望向罗维尔,神色松缓了一分,语气中不自觉地透出些许怀念:“——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说话时目光微微偏移,掠过大厅高处悬挂的军旗与墙上的铭牌。晨光透过高窗洒落,尘埃在光影之中缓缓浮动,金属铭牌上的刻字在微光下映出深浅不一的光泽。他低声感叹道:“——这里还留着不少您的记录。”

视线扫过大厅,弗雷泽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仍未完全散去的探究目光。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压低,语气从容:“——这里不适合谈话,还是去我的办公室吧。”

三人沿着长廊前行,抵达弗雷泽的办公室门前,他推开厚重的木门,微微侧身,示意二人入内。待他们跨过门槛,他随手将门带上,门锁轻轻扣合,外界的目光与压低的窃语便彻底被隔绝在门外,方才大厅中的隐隐躁动也一并湮没在这片静谧之中。

房间的布局简洁而不失庄重,墙上悬挂着阿尔瑟王国的地图,边角微微泛黄,显然已在这里许久。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军务档案与战术书籍,厚重的封皮在晨光下透出微微的旧色。弗雷泽随意找了个借口遣走副官,随后朝两人略一点头,示意他们落座。他自己则在靠近书架的扶手椅上坐下,单手搭在椅背上,身形微微前倾,动作轻松随意。

“时间过得真快啊——”他轻叹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感慨:“——想当年,我不过是个拿不到薪水的书记员。”

他笑了一声,目光落在罗维尔身上,带着某种隐含的怀念与戏谑:“说实话,您当初收下我做参谋时,我已经在策划怎么当逃兵了。毕竟,爱国情怀不能当饭吃。”

罗维尔指尖轻抵膝侧,神色未动,目光沉静如水:“我们的后勤部队很尽责。”

弗雷泽摇了摇头,像是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轻轻叹了口气,笑意略收,语调也随之放缓:“战争后期,物资供应愈发紧张,最先遭殃的总是我们这些下层军官和士兵。”他顿了一下,目光微微沉了沉,语气压低了一分:“——但您的部队,从未欠过薪饷。”

罗维尔的神色依旧不变,声音平稳:“战时资金短缺,军官总要想办法。”

弗雷泽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驻片刻,最终,他缓缓叹了口气,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那时您确实想了不少办法。”

弗雷泽换了个姿势,手肘搭上椅扶手,语调轻松了一些,带着几分刻意的随意:“后来战争部要给您秘书长的席位,您却推了,把我送了上去。”他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揶揄,目光随意地扫过房间的一角:“您本意是好的,结果却害我在这栋楼里做了八年‘打字机’,整日埋首在文件堆里,只管签发和批复——”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微微一顿,停留在墙上的地图与军旗上,语调不觉间变得缓慢:“……直到南方起事,首都乱成一团,陛下回到城里组织抵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