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尔微微抬眼,目光定定地落在莱温身上,似乎要看穿他说话时的每一丝情绪。
莱温微微低头,却没有移开视线:“请原谅我的失礼,阁下。”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不安,毫不掩饰这句话只是一段客套。
罗维尔看了他片刻,随即移开目光:“没必要道歉。”他稍作停顿,随后冷冷开口:“您说得对,我还没有死,”他的语调冷漠,带着难以捉摸的意味:“很不幸。”
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可闻,仿佛在填补无形的空隙。年迈的管家默默地走到壁炉前,动作娴熟而专注地调整着木柴,试图让火势更旺一些。火焰逐渐腾起,伴随着热浪翻涌,房间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了几分。
炉火映照下,罗维尔的神情稍稍舒缓,他的面容柔和了一些。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正将某些复杂的情绪压下。他将目光重新转向莱温时,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与他对视时少了些敌意。
“我会去首都,贝尔图中校,”罗维尔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带着克制,“如果这是陛下的意愿。”他稍作停顿,目光微垂:“无论如何,我依旧是国王的军官。”
“伯爵是否需要几天时间整理府内事务?”莱温语气试探,仍然看着罗维尔。
“不必了。”罗维尔淡然回应,语调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最快后天早上便可动身。”他说。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透出一种令人不安的笃定。
莱温微微怔了一下,片刻的迟疑在他眼中如风般划过。很快敛住情绪,他点头道:“明白了,阁下。”
罗维尔嘴角略微扬起,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的光芒。“不过,我现在确实无法招待你们超过两天。”他说,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戏谑,“这宅子里已经没有那么多完好的床了。”他顿了顿,目光掠向窗外,似乎陷入回忆,随后补充道:“前两年,有一队士兵路过时想烧了这里取暖。村里的小伙子们把家具都拆了,堆在一起做成工事。”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其中蕴含的冷意让人背脊微凉。“当然,那时候我不在。这里的村民对这座宅子的执念比我深。”
莱温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微微低垂,似乎在斟酌自己的回答。他稍稍抬头,声音平稳而低沉:“到前年春天为止,负责这片地区的指挥官是鲁尔克准将。陛下在得知他任内从事的各种违法活动后,立即下达了逮捕令。他被送往总指挥部,经过军事法庭审判后被定罪,被流放到红岛服刑。”
罗维尔听到这番话,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他的目光变得冷厉,唇线紧抿,微微绷紧的下颌让他的整个人显得格外严肃。
莱温稍稍前倾,依旧保持着平稳而低沉的语调,继续说道:“陛下曾对此事多次表示遗憾。他认为自己应当更早发现这些问题,并尽快加以解决。”
罗维尔的眼神微微闪动,目光在莱温的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试图看透他每一句话背后的真实含义。随后,他缓缓靠回沙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某种积蓄已久的情绪终于有了出口。他揉了揉额角,眼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遗憾吗……”他低声重复,语气中带着一丝轻微的冷笑。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了句阿尔泰瓦语短句,声音悄不可闻,很快飘散在空气中。
又沉默片刻,罗维尔缓缓站起身,动作干脆而优雅,无声地宣告了这场公式化对话的结束。莱温也立刻起身,动作迅捷而精准,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军人的克制与谨严。
罗维尔挥了挥手,低声唤来管家。他再次转向莱温,声音平静而礼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管家会带您去客房,我会吩咐佣人将晚餐送到您的房间。”他说得极从容,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请您谅解,贝尔图中校,并非有意怠慢,我会很乐意与您共进晚餐,只不过这座宅子里没有餐厅。十多年前,我的父亲去世后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