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龙城，墓园。

黑沉沉的乌云下，一条石板小路在灌木丛中若隐若现，小路尽头，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抬头望了眼天，远处的云层里传来低沉的雷鸣，像有千军万马滚滚而来。

一场暴雨快来了。

收回视线，漆黑发亮的皮鞋踩上第一块石板，一节枯枝随即断裂，发出啪的一声。

明明才六点，周围的天就已经黑得可怕，狂风卷得树木碰撞撕扯，时不时夹杂着不知名的鸟叫，更显得整座墓园阴森恐怖。

轰隆隆。

男人一步步往前走着，停在山顶的一座墓碑前，视线掠到那束新鲜的洋桔梗上，嘴角勾起一丝带着意味不明的笑，“亲爱的弟弟，我来看你了。”

正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让沉闷黑暗的天空亮起来，也短暂照亮了男人的脸，他右手虎口那枚红色的痣更妖冶了，像一滴溅落的鲜血。

惊雷炸响，男人一哆嗦，下意识握紧了伞柄，一股淡淡的恐惧感从心底蔓延开，就像蛛网一样慢慢包裹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他把左手放在胸口的位置轻轻拍着，独自呢喃：“别怕。”

一滴雨斜斜地砸在墓碑上，贴着那张照片滑落，男人弯下腰轻轻擦掉了，然后撑开雨伞靠着墓碑坐下来，抱着胳膊轻声哼唱着：“东东是个胆小鬼，啦啦啦，怕风怕雨怕打雷……”

男人的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自己的胳膊，时间缓缓流逝，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带着几分宠溺道：“每次打雷都要我唱歌哄你。”

他把手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睡着了还是会害怕么？小崽。”

男人按亮手机界面，看着里面笑着的人，温柔地用手指描摹着，“别怕，睡一觉，睡醒了就不害怕了，小崽。”

他脸上温和的笑意，短暂地照亮了昏暗幽深的环境，看了会儿，他把手机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他的视线投向远方，似乎透过时间和空间的限制，看到了那个独自在黑暗中哭泣的小男孩。

短暂的明亮后，伴随一声巨响，周围的环境重归于黑暗，男人喉结轻轻滚动，沙哑的声音随着狂风吐出：“马上三百六十五天了。”

“我……好想你。”

一大滴雨落在男人的脸上，正好从他眼尾滑落，这滴雨从他眼角滑落到下巴，他嘴角的笑荡漾到极致，就像是花开到最盛，美则美，只是似乎下一秒就会枯萎。

……

雨已经下了有一会儿了，目之所及，全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本该热闹繁华的街道，十分钟不到就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了，只有不断飞驰而过的车辆和飞溅的泥水。隐匿的垃圾被暴雨冲刷出来随着雨水流到路边，一片狼藉。

这场雨，打断了多少人的计划，也让伪装的城市原形毕露，没有斯文，没有谦让。

闪烁的霓虹灯依旧，倒影在路面，呈现出斑驳绚烂又破碎的色彩，雨水汇集到路面形成一个又一个水洼，一只穿着破|鞋的脚一脚踏进水洼，把水中的五光十色踩得稀碎。

瘦削的小孩儿抱头冲向繁华背后的街巷，时不时抹一把脸，让被大雨模糊的双眼清晰起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把这个城市浇了个透，像被大火炙烤得发红得铁板上突然浇上一瓢凉水，不管是建筑还是行人都噗噗噗冒着白色水气，焦灼又烦躁。

小孩心烦意乱，这该死的天气，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他的晚饭时间下雨，今晚，希望不要饿肚子。

……

街巷璀璨的霓虹和墓园清冷稀疏的光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钉在雨里的男人按亮手机屏幕，像是一支插在泥土里的白色蜡烛被点亮，在幽暗的墓地里发出阴森的光。

“很晚了，我该走了。”声音被大雨浸润得冰冷。

男人理了理衣裳，随意地看着那捧早被暴雨凌虐得奄奄一息的桔梗花，溅满了泥浆，就像它的主人一样，终究只能躺在他的脚下，连反抗也做不到。

他垂下眼眸，毫不犹豫地踩上那捧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的花。

他和面前漆黑的墓碑默然相望，时不时亮起来的闪电让他脸上的笑越发冰冷诡异。

“我会想尽办法，让他回到我身边，我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