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子人在大洋彼岸呢,信息迟疑没看到也是正常。”林成勇人在九十年代的东北农村,却想着太平洋那头的M国也一样信息不发达,他安慰妻子道:“他英文比我们好,又是个男孩子不会出什么事。”
“能是这样最好,这都快半年了,除了在大使馆那边寄过来一封信,再没其他的消息,我这心实在是放心不下。”周育英想来想去还是埋怨,“都怪那个跳楼的男孩子,好好的女孩子不喜欢,非得缠着我们小栋,害得他远走海外。”
林成勇听见周育英又来,瞥了儿子一样,语气有些严肃,“别总这样说,咱们儿子还在,人都死了,他陪了一条命,也就万事皆休了,再说岳母病重那会小舅子不也遗憾没跟着公派指标出国吗?”
林成勇不这样说还好,她筷子重重放下,发出一声脆响,林煜立刻坐直了身体抬头看向爸爸妈妈。
周育英气愤,“林成勇你能不能分清是非黑白?那是我弟弟,我唯一的弟弟,妈妈没过世之前小栋是要出国,但那什么,那是国家公派的指标,和他自己走投无路在大学里待不下去跑到国外是一个概念吗?”
“再说那个跳楼死的学生,怎么,只有你知道人命关天,我不清楚?要是周栋他真的跟个男的好上了,我能怎么办?我这个当姐姐的还能去政府告发他们?举证他们犯了流氓罪?”
饭桌上霎时间安静。
林煜的手在饭桌下悄悄攥紧了拳头。
又是舅舅,又是那个跳楼死了的学生。
他的爸爸妈妈又在因为这件事情吵嘴。
林成勇等周育英情绪缓和了一会,拿起几乎是惯到桌上的筷子,强势塞到周育英的手里,唉声叹了一口气,然后搂了搂周育英的肩膀,“好了,我是我的观点错了,忽视掉了事情本来真相,我向你承认错误好不好?”
周育英眼眶红了,依旧不吭声,肩膀也没往林成勇的胸腹靠近。
“妈妈……”林煜小声喊了句,在鱼肚子上夹了块肉放到周育英碗里,“妈妈,我也想舅舅,可是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寂静了会,周育英放弃了似得使劲捶林成勇的肩膀,眼泪滴落脸颊,哭着骂道:“你们两个混蛋,一个大混蛋,一个小混蛋,行了行了,快吃饭吧!”
冬天的日子被白雪拉得仿佛田埂与天际等长。
过了最初的惊艳,林煜开始慢慢怨恨这没完没了的冬天,幼儿园的炉子离得他老远,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学他的脚丫都冻得不行,手上也渐渐生出了冻疮。
寒假刚放那两天,他简直就成了冬眠的蛇,整日窝在被子里面小小的一长条,跟爸爸妈妈耍赖不起来。
周育英也冻得够呛,再不心疼油钱,改开自家的夏利车上下班,她实在是受不住一张嘴北风把整个胸腔都冻透的寒冷,林煜的躲懒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
又一日,艳阳高照,整个天地间都被白雪映衬得亮眼无比,林煜在家里躺得骨头都疼,终于摸来了火炕下的棉衣套在身上,把自己包裹得暖烘烘的才舍得从房门里迈步出来。
“哎呀,我的好儿子,你可算是出来了!”
大门口,林成勇和阎伯伯正在聊天。
阎广义见着林煜就笑,“这孩子太腼腆了,成勇可别真是让你养成个丫头。”
“那哪能呢!”林成勇笑了,“小煜第一次在老家怕冷正常。”
又说他像女孩。
林煜一听见别人这样说他,他心里都可不乐意。
北风又起,他缩了缩脖子,往阎家大门口望去,目光自然是寻找晓东哥哥的身影。
不多会,阎家房门跟被什么轰了一下似得,砰地一声,二将军兴奋地汪汪叫在前面开路,阎晓东拖着个无比大形状有些怪的木板子出来。
一件林煜也在门口,他守门的牙齿寒假的时候掉了一颗,张嘴就漏风,高兴道:“小林子!你终于舍得出被窝啦!”
林煜:“……”
“晓东哥,你干什么去?”
阎晓东身后那个大木板子他没见过。
阎晓东扬了扬手里的铁钳子,嘿嘿笑道:“去滑冰车呀!我去年的那个冰车坏了,这是我爸昨晚给我做的!”
林煜好奇:“冰车?”
阎晓东笑得得意,“冰车啊,一看你就没玩过,可好玩了!”
林煜有些跃跃欲试,但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走走走!我带你玩去!”
冬日村里的那条小河结了冰,不少村里的孩子都在上面打出溜玩。
阎晓东领着林煜到了小河,阎广义跟林成勇也跟在后面,林成勇见阎广义走路姿势别扭,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胯骨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