耸菉记得,那日七星连珠,是极为少见的日子,宫门举行了执刃继位仪式,从来不被她看好的宫子羽即将成为宫门的新执刃。
宫远徵没有同意宫子羽的想法,而是把她带到密道,嘱咐她趁乱离开,他们自会找借口告诉世人,等这一战结束,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宫熹徵这个人了。
“你以后只是竹棘派的掌门耸菉。”
宫紫商昨天已经醒了,金繁正陪着她待在月宫,宫尚角和宫远徵早在角宫严阵以待,后山处更是一片忙碌。
这些都和她耸菉没关系了,她将要奔赴属于她的自由。
宫远徵伸手打开密道的门,耸菉突然感觉心脏一阵狂跳,似乎又活在这世上了。
她抚了抚心口,那里不会再痛了,手也不会抖到什么都拿不稳,只是可惜了那蛊虫,她本想等到她将死那刻把蛊虫留给宫门,可到底是没法完成了。
密道里一片漆黑,她盯着一点点火光,已然迫不及待,却止住脚步。
“我带来的那本竹棘派规诫还在你那里吗?”她突然问
她身无长物,仅仅带了盘缠和一把竹扇,金蜻先一步离开宫门探路,宫远徵怕那是她的重要之物便打算回头去取。
耸菉却拉住他:“算了,那些东西多的是,你若不要就扔了吧。”
她看了看密道,才转回头认真地问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宫远徵笑得勉强:“你就这么急着要离开宫门吗。”
耸菉不语,只是急切更甚,他只好叹气,语气中带了些哀求:“有机会回来看看,大家都会想你的。”
她摇头。
“不会回来了吗……也对,这个地方能留给你的也仅仅是束缚而已。”
耸菉却心平气和:“宫远徵,我已经不是十五岁的耸菉了,能撑着久病的身子回到破竹谷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那我去看你。”
“破竹谷四处暗藏捕猎禽兽的陷阱,不宜外人进入。”
不自觉的,她的语气由焦急变成冷淡,宫远徵几度恍神,想起经历锥心之痛那一日看见的她,冷冷地盯着他,她宁愿演一出戏骗过所有人,却不知他那阵子的梦魇中,她的身影无处不在。
宫远徵还拉着她,尽管感觉她有在挣脱,却依旧握紧了她的手,用力到她的表情都显出吃痛。
“耸菉,你当真好演技。”
“宫远徵,你也不差。”她眼中尽是狡黠,狠狠抽出自己的手,抽身离去,将自己融入密道的黑暗中
宫远徵贪恋地追随她的背影,直到东方日出的第一缕朝阳落在他额角,才伸手按下一块石砖,密道的门缓缓关上,他面对着冰冷的石墙,没来由的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天亮了。
属于她的黑夜,终于结束了。
耸菉,当真好演技,她心中只有无尽的旷野和河山,哪里装得下宫门中这小小的牢笼和曾与她一同困在牢笼中的人。
她本就不该为宫门而死。
宫远徵转身,赶向角宫。
他会手刃无锋,送她最后一件礼物。
老死不相往来也罢,她不会再被无锋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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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红毯从执刃殿前延伸到广场上的高台,两侧侍卫举起燃火的刀致敬,那高台上,月长老和花长老不知所踪,原本应该是宫尚角与宫远徵的位置也空着,只有上官浅站在一旁。
“金蜻!快走!”
宫子羽一身执刃装扮,走到雪长老身边,雪长老将执刃之印授予他,他朝着台下高举起大印。
“快,快走,不能被他们追上。”
宫子羽按长老们的安排重选新娘,面对身着大红婚服的女子们,他恍惚间想到一场雪,积雪未化,一身婚服的云为衫站在地牢里看着他。
“掌门你先走,我绕开他们。”
角宫中,宫尚角发觉宫远徵的心不在焉,窗外风声凛冽,他按住他的肩膀,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从这条路走,我们在榕城会合。”
竹林中,沙沙声略过,有两个人影赶向不远处的月宫,而月宫中静坐的三人,神情却一个比一个更沉重。
“寒衣客!放开他!”
终于,宫子羽掀开第一个女子的盖头,却震惊地意识到情况的变化。
“骨竹,得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
角宫中,宫远徵正在院中警戒着,忽地一道破空之声,他闪身躲开,却瞥见屹立在屋顶之上的身影,他挂了佛珠,浑身却散发着杀戮的气息。
宫远徵正要出手,却怔愣住,那人趁机飞来手中的圆环之刃,屋中冲出个身影将他带离攻击范围,却在抬头时同样怔愣。
寒衣客有些许震惊,却又了然:“看来那些什么半月之期内力尽失,都是你故意让上官浅查到的。”
宫尚角按住惊惧到发抖的宫远徵,看向房顶上另一个身影。
寒衣客让她挡在自己身前,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脖颈,嘴角笑容更是放肆。
“哦对了,介绍一个老朋友,宫门的二小姐,无锋最好的合作伙伴,骨竹。”
“你们想让她离开这里,但很可惜,我早就在旧尘山谷守着她了,不想竹棘派的掌门大人竟羸弱到这般地步,带着她那个一无是处的亲信,连旧尘山谷都没能出去。”
宫远徵气急,攥着手中暗器,却迟迟射不出。
“倒是你,”寒衣客手下又用了两分力,“居然想着叛逃,你当真以为宫门这群蠢货能庇佑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