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咙里挤出不成语句的字词,不可置信地看着寒衣客,宫尚角按住宫远徵的力气又大了些。
她的脑袋倏地一歪,明明没有声音,可宫远徵一看便明白,那声不存在的脆响回荡在脑中,震耳欲聋,一瞬间扫去一切。
宫远徵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飞出,接住被寒衣客扔下房顶的宫熹徵。
同一时间,寒衣客飞身而下直指宫远徵,宫尚角几步前去与他缠斗,宫远徵看看他们,又看看怀中还有一息尚存的人,大概寒衣客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了她,所以并没有用力气,她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他抉心片刻,放下她,起身加入正纠缠的二人。
他听她的话,他的家人更重要。
只是在空手接住寒衣客刀刃的那刻,他听到他嗤笑的话语。
“人啊,一旦有了软肋,一击必破。”
宫尚角不给他谗言的机会,撑着身子一刀结果了十年的仇人,然后与他双双倒下。
宫远徵趔趄两步,看向那只新的手套。
原来她早就知道一切了是吗。
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宫远徵竟也想倒下去。
太累了。
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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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睁眼看见的却不是熟悉的小院。
宫远徵听见声响走进来,什么都没说,只直直的盯着她,她竟感到一丝恐惧。
“姐姐费尽心思地逃出去,最后居然还是回到你不想待的宫门,而且是被无锋的人亲自送回来的。”
她的脖子被剧痛无比,寒衣客虽是做戏,但下手没个轻重,只是他的话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对。
“沉梨跑了。”他将手中的药递给她
“大抵是被无锋救走了吧。”她接过,轻轻嗅了嗅汤药才喝下去
“还没审出来她的身份,真是可惜。”
她放下药碗:“无锋的人,竹棘派的掌门。”
“她叫什么,我倒是有竹棘派的一些典藏记录。”
“她告诉过我,她叫骨竹。”
宫远徵得到答案,站起身,俯视着眼前陌生的人:“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宫熹徵,或者沉梨和骨竹,你选一个吧。”
脱去沉梨装扮的宫熹徵当真和耸菉长得别无二致,可宫远徵还是认得出。
其实还是因为是耸菉留下的那本竹棘派规诫,那上面说了长老后人不能作为掌门及候选人,她在旁边注了长老的姓氏,其中就有骨和司徒,骨竹不过是耸菉用来蒙骗宫门的假名字。
“还想要什么证明吗。”
宫远徵随手指了指她的手,宫熹徵嗤笑一声,捋起袖子,尽管他一直给耸菉涂祛疤膏,十年间不断放血积累的疤痕也不是这么轻易去除的。
可她手臂上没有任何痕迹。
身份被揭露,宫熹徵倒无所谓了,向后一仰,撑着身子看着她:“我果然没猜错,你们两个早就暗通曲款了,可惜你这么聪明,没想到无锋的人会从密道进来吧。”
宫远徵怔愣,宫熹徵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骨竹当然知道我们会从密道进来,她是心甘情愿回到无锋掌控的,倒是难为你们一番筹谋了。”
“少挑拨离间了,你觉得我会信你还是信她。”宫远徵招招手,侍卫冲进来扣住宫熹徵
“是吗,无锋的魍商议如何行动时,在场的可不止云为衫,还有出谋划策的骨竹,你真的以为她一心向着宫门,实际上连你们那无量流火的信息都是她传出去的。”
宫远徵神情突然凝重,她还没来得及得意,喉咙就被扼住。
她常年只在跟着骨竹时见过宫远徵,他总笑盈盈的看着她,连带着对她身边的人也和气一些,久而久之,居然叫她忘记了这个人的本性。
一个执拗的疯子。
“不提这个还好,你真当我不知道无量流火是怎么传出去的吗,茗雾姬后来选择了宫门,她断不可能传消息出去,你栽赃她不成,索性借着下人的身份把消息传了出去,不是吗。”
她依旧满脸无所谓,盯着他紧握暗器袋的手,甚至嗤笑:“你想亲手杀了我吗,我的好弟弟。”
“宫门容不下背叛者。”
宫远徵把视线别到远处:“但并不是我来决定你的生死去留。”
宫熹徵就这么被带走,他心中明了,宫门一向看重血缘,怕是不会杀了她,至于会怎么处置她,他也不想过问。
耸菉和宫熹徵长得何其相似,以至于他看着宫熹徵的背影,竟再一次想起消失在黑暗中的耸菉。
被他亲手送回无锋手中的爱人,他单方面的爱人。
如果听从宫子羽的建议,她是不是就能逃离这一切,或是回她的门派,或是下江南,她会易容术,总归能重获自由的。
宫远徵不是不知道耸菉偷偷救下了茗雾姬,她和他说过,原本的计划亦是在宫门大战中假死出逃,以她的能力,即便在宫门中也培育出能致人假死的蛊。
茗雾姬死后,那蛊失踪,宫远徵大抵猜到她用来做了什么。
她总是被爱着的,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她帮了这么多人,有这么多人帮她保护她也不奇怪。
原本只有哥哥爱他,后来她来了,等她走时,大家都来爱他了,可他早就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了。
胡思乱想着,宫远徵走到小院,抬眼一望,再无人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