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童子正欲引香客入内,见此景先关了木门:“师傅似乎有话未与小施主结清?”
“之前道他们无缘,这东西给了也是凭空添了念想。这孩子念想不多,但凡生了必定万劫不复。如今二人天缘相识,便随他去万劫不复罢。”
十二三岁的尼童子不解其意,随口问道:“不知师傅口中的施主能否如愿。”
“有缘人终成眷属,她虽不知——”
净空念及那抹玄青背影,叹了口气:
“可他有情。”
——
沈诀被住持叫去,苏缨宁自是快他一步往大殿向菩萨告假。
可这七拐八拐的路和几乎一模一样的堂房,让本就不熟悉京南寺的她迷了路。难不成果真如先前猜想一般,未甲时才得见到兰叶不成。
亏得周围不少僧人香客,且在寺中大多慈眉善目乐意告知,不稍片刻她便被引上了阔路。
“此处距离大殿已不远,走到尽头转个弯便能瞧见。”
苏缨宁一双杏眸噙着笑意,连连道着感激。
离大殿越近,身侧香烟便缭绕得多了几分。不比偏殿求签室的松快,此处梵音阵阵,为这古刹清净地添了抹神秘。殿前佛身巍峨俯瞰众生,让人不由得屈膝跪拜求禅问道。
殿前的拜垫上无一虚位,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叫苏缨宁立等出个空位。
她即刻跪拜双手合掌扶在垫上,心中默默念叨:
“佛祖在上,今日得见净空住持感念佛家恩典。望住持云游途中一切顺利,早日与弟子再相见。二愿家中父母兄弟平安康健,哥嫂早日团圆,二哥榜上有名。三愿——”
一下说了这么多,苏缨宁顿了顿让佛祖好生记下,半盏茶后继续默道:“三愿弟子事事称心,摆脱厄运。”
怕佛祖不知这厄运由来,不好驱散,又忙补全:
“弟子阴差阳错被大理寺少卿沈诀带回,后几日连受其害。此人严苛厉色道貌岸然,暗自贪墨不顾王法。望佛祖开恩,帮弟子去去晦气。若能如愿,弟子定月月前来还愿侍奉香火在侧。”
说罢,苏缨宁起身满脸虔诚,再次叩首伏低拜下。
“小姐,终于找到您了。”
苏缨宁正拜完起身收拾衣裙,身后幽幽传来脚步声。
“用过斋饭没有?”苏缨宁不知话有没有传到兰叶耳中,关心问道。
“嗯,京南寺的斋堂真是大呢。奴婢路过伽蓝殿时还看见外面摆着座龙船花灯。听人说便是明日投放襄江的那只,工匠们带来京南寺烧香进贡呢。”
想到明夜便可拉上宋淑菡出门赏灯,苏缨宁心情甚好:“我已向佛祖拜别,如此便先回府里罢。”
二人这便欲往殿外走,兰叶蹲身帮着自家小姐拍拍落在裙摆上的香灰,拍尽后满脸笑意起身牵起柔夷般的手,可脚下却好像注了铅似的不动。
“兰叶怎么了?斋饭好吃也不能留着不走啊?”
苏缨宁以手拽了拽兰叶袖子,一动不动。
“看见什么了这么专注?”顺着视线,苏缨宁也转过身去瞧。
兰叶适时开口:“沈少卿。”
嗯,大殿里又多了尊石像。
须臾,素青“石像”微微颤动,迅速转身又跪拜在佛像之下。
苏缨宁不疑佛祖解不开煞气,只怪自己方才没能将沈诀形容清楚:“佛祖在上,弟子左侧面若冠玉冷峻疏凉的便是那沈诀。弟子所求与方才无异,望佛祖应允。”
心中说罢,苏缨宁便迫切起身,想要离开这个到处都有沈诀的地方。
“真巧。”有人从旁叫住了她。
这一叫不要紧,苏缨宁瞬间慌神。踩在拜垫上锦鞋毫无征兆地打了滑,直直朝旁边倒下——撞在了沈诀的后背上。
覆在玄色锦袍上的清冽冷香,忽地四散开来,悄然混入苏缨宁气息之中。顾不上致歉和泛红的耳尖,她迅速撑地稳稳站起,面露不虞:好端端的巧什么巧,神出鬼没的想吓死谁……
“面纱。”沈诀翻开掌心,凝眸看她,“住持让送还给你,既在此遇上本官就不去苏府还了。”
一块方巾里包着缀珠面纱,染着丹寇的指尖微微蜷缩从掌心划过,手掌微颤顺势收起。苏缨宁在他面前带好,下意识地道谢。
唇齿呼吸间,面纱上沾染的沉香味道随贝齿一张一合吸入吐出,苏缨宁有些烦躁。
主仆二人朝外走去,竟见沈诀也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苏缨宁不明所以转身拦下:
“大人这是?”
眼尾不离冷冽,沈诀音色清淡:“送你下山。”
顿了顿,苏缨宁双眸微冷,肯定道:“也是住持的意思。”
沈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