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要参新任大理寺少卿沈诀罔顾律法,偏袒徇私。不念百姓困境,不恤父皇隆恩。新官上任竟公然包庇权贵人家,私收银票三千两。主理贪墨却无法率先垂范,此乃朝廷之祸,望父皇明察。”
此言方出,殿中哗然一片。大多表情皆是不信沈诀会做出这样的事,可又疑太子不会无凭无据地诬告,纷纷摇头陷入两难之中。
嘉临帝似未曾方才褒奖苏策的情绪中走出,面色未露不虞,平静问道:“可有证据?”
“证据在此。”
萧牧将一黄匣交予大内侍王保,心中不由窃喜京衙府尹孙清倒是办了件妙事。
据木卫平说,孙清昨夜去木府送了两只遗落钱袋,另外有两位女子连夜报官的口供:
一女子当堂行刺二人,可大理寺少卿置若罔闻偏袒徇私,收受银票三千两,请大人做主。
“沈诀,”嘉临帝微眯着眼,轻扫状纸默了片刻,“木清清当堂行刺为何不罚反而偏私于她?”
萧牧就知道,此时军饷贪污风头未过,这证据确凿的事父皇定会……
“谁?”萧牧攒眉惊呼出声。
木卫平子时递话送来口供,萧牧眼见证据凿凿便与木秀儿一夜云雨,确实未及看过那黄匣中到底记录着什么。
沈诀横跨一步已来到萧牧身侧,朝着上首拱手作揖:“陛下,木清清一事臣也有事启奏。”
王保躬身上前拿着第二只黄匣交予嘉临帝,恰如沈诀集殿所述,整整五页纸口供,只不过都是木清清的。
嘉临帝轻启黄匣,沈诀淡淡开口:
“木家二女木清清不顾法度,至大理寺诬告苏家三女苏缨宁,并取银票三千两妄图收买微臣。苏缨宁偶拾其钱袋交至衙门,木清清当堂以珠簪刺伤。臣闻诏狱死士松口,命寺丞记录卷宗,指引二人前往京衙受理。不过不知为何,京衙卷宗会在太子手中?”
三千两银票上是木家的印信,这点无从抵赖。
嘉临帝不关心谁刺伤了谁,一门心思都在木卫平小小军中官职,其女竟能一口气拿出三千两。
更不提“通体金丝,流苏配珠千金难寻,巨大水晶石”云云,还有些“打听打听木家”“不入流的商贾人家”等污言秽语,倒是这苏缨宁所述妙言要道,有理有据。
嘉临帝看到这儿才惊觉,这苏缨宁岂不是才赞赏过一番的苏策的胞妹?再看苏策脸色,像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事,眼眉紧皱面沉如水。
这几人都需要一个交代……
黄匣被狠狠摔在地砖上,殿中众人霍地俯身跪下。谁也没真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出事了。
“太子,我倒要向你打听打听木家?”
帝王的目光冷凝似冰,端坐在龙椅上满身寒意睨向栏下微颤的衣袖,“我记得,是你的门客吧。”
萧牧顿时手脚冰凉,眉心直跳唇舌打颤:“是——是父皇。”
“此物非寻常官宦商人所能配也。”
嘉临帝回忆着京衙的案卷记录,冷哼一声,“也不必让他狡辩这银钱从何而来,传我旨意:木卫平贪污查实,享用脏资。依律定罪籍没其家产,女眷流放男丁斩首以儆效尤。”
惩处的口谕就此断开,嘉临帝黑眸深深,许久也未继续往下说。
“陛下,”
苏策拱手站立一侧,方才还不愿与人起争执,此时却字字铿锵,“微臣初闻此事,听罢刺心刻骨。臣妹素来娴静端庄与人为善,今受此屈辱还望陛下明察。”
沈诀:“苏家宋家二女本娇娇女郎,却被木清清言语恶伤,被逼状告府衙。府尹孙清却不彻查,反而与之勾结,此等行径置律法于不顾,于我大襄社稷无益。”
忠毅侯:“陛下乃尧舜之帝,膝下臣子也应当为尧舜之臣。”
段苍明冷哼一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太子。”
嘉临帝谓然叹息,深深看了眼跪伏之人:“太子,你可知罪。”
木卫平贪污一事他知不知道另说,只在朝中拉帮结派豢养党羽便可治罪过。
“京衙府尹孙清斩立决,太子——”嘉临帝静了片刻,似是未料到此局面,“再禁足半月,罚三月食禄,期间不可另外供给。”
嘉临帝心有不快,恹恹转身:“退朝!”
“恭送陛下。”
早朝散去,众人皆心有戚戚。
薛谅朝外走去,特地拐了个弯:“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又是谁背时呢?”
萧牧面色一变,袖中手臂早已青筋暴起,狭长凤眸死死盯住殿外步履匆匆的背影,当下并未发作。
光顾着逗弄沈诀,不知抚州案中还有苏策这个疯子!
萧牧踉跄出殿,心中郁结:“极影、玄声——”
“属下在。”
“点兵点将,骑马打仗——”
萧牧轻抬手臂,伸出的食指随渐行渐远的人群涌动不断变换方向,誓要在二人之中选出一个来。
歌谣念至结尾,“——你是小狗。”
指尖随声顿住,遥遥指向一人后背。萧牧微怔,盯着那抹身影须臾才回过神来,猩红双眸露出笑意:
“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