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妄的目光落到坐在床边还特意侧身将脸扭到床外吃面包的尹封山上,随后也开始咀嚼起嘴里干巴巴的面包。副驾驶的林婞看她嚼得没滋没味,举起手中的香肠面包晃了晃,“要不要交换?这是最后一个香肠面包,我还没下嘴。”
林妄下意识低头瞧了一眼被咬出明显牙印的白面包,犹豫着摇头。
没等林婞开口,蓝重锦迫不及待地说:“她不吃我吃,老林,给我给我。”
林婞白她一眼:“开车吃什么吃,再说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说完,还是将香肠面包递给林妄,自然地换过她手中的白面包。
蓝重锦唉声叹气:“老林,我怎么感觉你从考验出来以后母性大发……”
“我对我女儿好不是应该的?你真好意思说我。”林婞边啃面包边含糊不清地说,只是神情不太自然。
林妄假装专注地撕开包装纸,细致地将一半面包留在包装纸内,又欣赏一会露出的半截油汪汪的面包,才终于咬下第一口。借着嘴里弥漫开来的咸香味,林妄短暂地摆脱了延迟来临的、关于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浸泡在久违温情时刻的感伤,她轻轻问:“林婞,你们的考验内容是什么?”
话音落下,林婞的动作明显一滞。她眼角的皱纹动了动,像是一个符号,介于疲惫与伤感之间。
最后她还是平稳地说出:“这次的考验有背景故事,最初母神只要求我们在皇宫里给公主当后妈,后来又发生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后妈?”林妄不由得重复道。
林婞便讲述起整个考验的流程,又说出原先藏在心里的推测:考验时她们身处的世界也并非虚幻,那场“考验”考验的对象或许不止是她们几个“外来者”。
林妄想了想,说:“那就说明,另一个世界的姐妹已经在推进改革了?真好。”
林婞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蓝重锦目视前方,忽地开口:“别想了,咱们跟她们的缘分就止步于此,能见证她们长大成人不已经很好了吗?”
林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蓝重锦话语里的“她们”是指谁。林婞则吐出一口浊气:“老蓝,真羡慕你啊,通透。”
“这次不说‘傻人有傻福’了?”
林婞朝蓝重锦倾斜身体,将一只胳膊搭在她肩膀上,“怎么?你也买了记仇小本本啊?”
“噗——”蓝重锦被口水呛到,“老林,别提这个了,我以后真的不会再搞恶作剧了!”
林婞拍拍她的后背,等她顺完气才把胳膊收回来。而后林婞回头看向林妄:“我有时候会想,生下你很可能是我人生中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林妄当即屏住呼吸,她在林婞的目光中想起许多事情,包括在不久前的考验里与死亡擦肩而过。于是她再一次感到庆幸,只是这次想到的是:如果我死了,林婞一定会很伤心吧。
林婞先一步错开视线。林妄几乎以为林婞眼中一闪而过的湿润是自己的错觉。
“说起来,我还在考验中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女人。”林婞在方才的讲述中隐去了惊险的部分,譬如差点由于找不到林桦导致考验失败,此刻也只说,“我跟蓝重锦想和其她后妈会合。那个女人应该也是后妈,但我们遇见她时,她的考验已经失败了,她的状态也不大正常。”
蓝重锦挺不屑地插话道:“她一直在贬低自己的女儿,亲生女儿!说她女儿是祸害,把她老公克死了,还让我们帮她把女儿杀了。”
林妄敏锐地察觉到重点,问:“她说她女儿克死了她老公?”
林婞回忆道:“对,还说她女儿靠着克死爹拿到了末日方舟的船票。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女儿真有那么厉害,能克死男人,末日方舟的船票也不可能以这种途径获得。我只觉得她这么恨女儿是脑子有问题。”
蓝重锦立刻阴阳怪气地说:“人家把有限的爱都给老公了,哪里还有剩余的爱给女儿啊?要我说,我真希望她女儿确实有克死人的本事,就这一家子人,全克死了才好。”顿了顿,又幸灾乐祸地补充道,“哦,我忘了,他们确实全都死翘翘了。”
林妄这下算是彻底印证了心中的猜测,略带苦涩地开口:“那个女人,她的女儿是不是叫常剑。”
林婞惊讶地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林妄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眼前仿佛浮现出那张跳跃着雀斑的笑脸,在用满是信赖的语气说:“我叫常剑,不是那个经常见面的‘常见’,是锋利的‘剑’。”笑脸在下一次眨眼时转为痛苦得模糊的脸,颤抖着说:“那块肉好腥,可是我很害怕,所以我吃掉了。”最后是坐在地上,孩童般仰望天空的脸,像是期待流星划过一般虔诚地说:“我拒绝牺牲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