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蜜的房间里,烛灯亮了一夜,她指尖捻起半片未燃尽的油纸,在灯光下细看。
“二哥,你怎么看?”她将残纸浸入茶汤,上好的油纸在水面舒展,滴水不透。
“总不会是村子里有人眼红咱们赚钱放的火吧?”肖河强压着怒火,这是自上次族长带人偷药后又一次明晃晃的算计,真当他们肖家人都是软柿子呢。
“二丫,你怎么想?”李蜜脸上看不出喜怒。
二丫如今虽得了历练,但她的性子总不愿把人往坏处想,“村里人刚得了咱家的好,都知道跟着我们能赚钱,总不至于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这话也有些道理,大哥人沉稳一下,他沉吟半晌才道,“咱们刚出了炸窑的事情,这几日巡察的人都格外尽心,连只野兔都难钻进来。”他压低嗓音,“如果真是有人放的火,那必然十分熟悉附近地形,才能不被人察觉。”
今日闹了半晌,长辈都去休息了,李蜜只留了几个年轻人在此处讨论,大家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李蜜看栓住欲言又止的,便点了他说话,“栓住哥有话直说,咱们这里不用拘着。”
“我前几日听村里的王二说大庄总是在背地里骂咱们姓肖的,上次也是他带头找里正闹事……”栓住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尴尬的挠了挠头。
“蜜姐,大庄就是隔壁大妮的弟弟,上次闹事的时候确实是他拱火,而且这几日大妮盯咱们屋里盯的更紧了。昨儿晌午我还瞧见她在药田那张望。”三丫平日里细心,有些事都看在眼里。
李蜜听大家说罢心里头了然,“栓住,明日让族长他老人家,带着稽查队的人查查咱们坊里谁家近日多了银钱,或是有没有外头眼生的人进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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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过中天,大妮望着隔壁院子里的烛光久久不能入眠。
大妮的男人躺在被窝里,借着月光数着这个月的月钱。“媳妇,丈母娘的药钱咱们已经还清了,这个月月钱居然比之前多了十文。”
听着铜钱叮当的声响,他心里有一片火热。“等我再加把劲,把初级班考过,估摸明年还能涨一倍工钱。这日子可真是好!”
见没人应声,他一回头就瞧见自家婆娘面上毫无喜色,心下不由己一紧:“自打白日从你娘家回来,一整日都跟掉了魂似的!”
他突然翻身一把篡住她腕子,“前日娘说看见你跟你弟在墙角嘀嘀咕咕,是不是他又来要钱了?你没给他吧。”
“没有!”大妮猛地抽手,动作太大,怀里的银簪“当啷”掉在地上,月光下反射出零零冷光。
“这是啥?哪里来的银簪子!”
大妮一把将东西揣进怀里,“哪里来的银簪子,你发癔症呢,不过是货郎担上的便宜玩意罢了。”
两人的吵嚷声,扰了上屋老两口的夜梦,“做什么呢?不睡觉起来挑水去。”
老爷子的吼声还是有威慑,大妮家的夜终于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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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蠢货吗?做什么不和我商量就去烧肖家药田!”周掌柜看着缩在德义堂后罩房的李老大,气不打一出来。
“这不是你暗示我的吗?你说府城要收千斤防疫药材,青岗林那边药田种的可都是防风,若是遭了山火……”李老大暗恨这姓周的翻脸不认人。
“我烧了他的药有什么用?你的好外甥不是愿意跟我合作吗?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有什么不能谈的?有出这昏招的功夫,不如好好笼络笼络你姑娘的心。”周掌柜知道盯着他的人不少,实在后悔和这蠢人合作,如今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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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宅暖阁里,老夫人摩挲着小巧的紫金手炉。
她一到冬日就腿脚不便,今年底下人孝敬了这药炭,放在膝头烘腿,确实能松快几分。
姑娘小姐们比起家里供应的竹炭,更喜欢悄摸用私房钱买了香炭来熏屋子,不仅没有烟气,燃一晚上屋子里还有股花香味,如今在女眷里极流行。
老太太听着孙女们歪缠着让把家里头的炭换成香炭,她戳戳小丫头的脑袋,“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家烧的竹炭县令后宅都没有,只有府城的老爷们才舍得花银子采买,你们倒不知道珍惜了。”
看花骨朵一样的姑娘耷拉着脑袋,她又心疼道,“好了好了,祖宗。嘴巴都能挂油壶了,晚上我和你老子说,让咱们炭坊里头的管事,也学着烧几窑带花香的炭出来好给你们使。”
等哄好了孙女,一家子女眷才热热闹闹的谈起县里的新鲜事,左右绕不开这新来的英俊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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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梅正在院子里熬安神汤,忽然听到柴扉轻响,“今日谁来的这般早,还没到上工的时候呢。”
门打开,只见大妮丈夫缩在门边,李银梅心里奇怪,“德才,怎么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肖德才搓了把脸,从怀里掏出一块红布:“嫂子,我真是臊得张不开嘴,这……这是我从她身上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