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放我下来吧。”
心脏在砰砰直跳。
腰支也因为承受了属于另一个人的压力而酸痛不堪。它顺着骨骼,继而压迫支撑的双腿,让人摇摇欲坠。
“不……”
玛丽安又紧了紧身后那小小的,轻柔的,仿佛马上就要因为脱力而抓不住她的,两只苍白的手掌。
尽管她的力气不大,她也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背上的人的重量,实际上比她预估的要少很多。
恐怕被困在阁楼的那段日子里,她就是这么忍着饥饿,强迫自己继续行动,同时还欺骗着别人,自己已经吃下去了,让他们把多出来的食物给吃掉。
“……姐姐。”
“没关系的。如果想要快点达到安全的地方,最优解就应该是把我这个伤员丢掉。
而且,不管活着还是死了对现在的我来说,都一样……”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在洪水过后所有的野兽都藏匿的寂静中,只能听见其他的格雷克在低低的哭。
因为在她的背上的斯奈德此时此刻的状态并不算很好。这是他们做出逃离的决定之后,必须要承受的命运不定的代价。
一开始,赖以小船的坚固,他们还得到了短时间的休息,但很快,洪水就证明了它野蛮的力。它不止一次,差点冲散了他们。
为此,斯奈德,玛丽安还有其他的几个比较年长者不得不把年纪小的格雷克围在小船的中央,防止他们被颠簸出去,或者在剧烈的撞击中刮伤,蹭伤,甚至骨折。
他们采取的措施也的确很有效,但过度紧绷的神经仍然免不了百密一疏。
如果不是斯奈德突然站起来把被下落落差带来的惯性抛起的贝拉接住,他们差点失去了一位兄弟姐妹。
可代价就是,斯奈德本人因为来不及调整姿势而使得右边小腿被凸起的木刺刮伤,并且脚腕磕在木船的边沿,重度骨折。
尽管在下船后,玛丽安撕破自己的衣服给斯奈德进行了包扎,但又饿又累的众人没有能力也没有条件动手为错位的骨骼归位,更别提暂时收集枯木造个篝火维持住伤者的体温。
“姐姐……”
斯奈德在她的肩头拱了拱,嘴唇翕动。
她没力气再继续说下去了,但玛利安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黑手党的爪牙们追的很死,即使他们现在还没有出现,时间也依旧不等人。
她能做什么呢,只有对神祈祷,或者以自己的意志说服自己。
“不,不会的,斯奈德。我们一定会回到我们家,那片柑橘林里。”
斯奈德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她的体温现在居高不下,继而神志不清。
“我记得……”
“那就抓紧。”
也许是眷恋属于生者的温暖,亦或者是她从这四个字中听出了这个向来柔弱的姐姐表达出的坚决的意志,斯奈德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没有人真的想死。
“耶稣基督啊……”
玛利安在心里默念,同时踏出一步。
依旧不小的雨不间断的打在她的脸上,泥泞的土地也瞬间在她的踩踏下下陷,然后空缺出的两角彼此粘合,把她的双脚,有时是下半截小腿包裹在泥泞之中,让她不得不费力复而拔出。
“如果您真的……”
“……注视着这里的话……”
“……就请让我们顺利的通过这条……道途吧。”
玛利安如此祈祷着,又坚定的向前迈出一步。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不停歇的,交换背着已经昏过去的斯奈德,在这条河的下游,艰苦的走了一个小时。
等接替背人的差事走完一圈,斯奈德再次被小心翼翼的放在玛丽安的背后时,她整个人腿脚一软,幸亏被其他的格雷克扶住,否则两个人就要跌倒在泥地里。
而就在她的四肢被迫接触大地的时候,这种大面积的贴合,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不属于自然的震动,它正由远及近,朝他们奔来。
寂静,然后仍然是寂静,但是突然毫无预兆的,一阵沉闷的,紧锣密鼓的,狠狠的敲在泥地里的声音穿过了树林,将一个骑着马匹驰骋的男人带到了他们附近。
“……斯奈德!玛利安!亚历山德罗!安杰亚!……你们在这里吗!”
他在寂静中大喊,点到了每个格雷克的名字。
同时,他的一只手仍然紧握着缰绳,双腿没有松弛下来,而是依旧贴着马腹,并时不时的剐蹭一下,让它身下的马儿保持着机警,始终以小步跑的形式跟随着缰绳倾斜的走向移动,游走在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