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如约而至的来了。
它是如此的丰沛,也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它差点冲垮了小镇的渡口,掀翻了为斯奈德他们准备好的小船。
但如果让斯奈德自己来说,这场雨来得恰如其时。
因为小镇上的居民的情绪在长久的围困中,开始变得越来越狭隘。
镇长安东尼奥已经尝试用自己在当地执政多年所得的威信来在大义上说明协调,曾经在小镇上待过的格雷克家族的孩子是一群正在和黑手党做着斗争的勇敢者们的独苗。
在他的号召下,的确有一部分钦佩他们作为和良知未泯的镇民,选择回到家中,不出力,用沉默表示对黑手党暴行的反抗。
但绝大多数已经被恐怖统治驯化的人们,都在贪生怕死的尼古拉神父的推波助澜下,选择主动成为牧羊人鞭打黑羊的鞭子。
他们开始寻找,在黑夜里也有人在不断的呼喊着格雷克这个名字,其中不乏怒骂,呵斥与恐吓。
就仿佛他们寻找的不是比他们小的多的孩子,而是杀了他们母亲父亲的仇人。
到了后来,在有心人的穿凿附会下,他们甚至能和中世纪的女巫齐平,成为应该上火刑架的异端。
但好在,他们来不及绑他们上火堆了。
“……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火堆浇灭了。”
玛利亚就着雨声,听着斯奈德在旁边讲在往常来说,纯粹是在亵渎经典的自编故事。
但她又有什么资格发言呢,小镇里那些被神父驱赶的更加迷途的羔羊的所作所为已经够让她黯然神伤的了。
“神啊,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有如此之多的犹大吗?”
她跪在地上低头祈祷。
但依旧,只有滂沱不停的大雨,和即使浑身湿透也依旧在搜寻着他们的利己的人化猎犬的狂吠,以冷漠回应着她的期待。
另一边,在大雨带来的寒冷的侵袭下,刚讲完故事的斯奈德则往窗边的小火堆里又添了一些木柴。
来时带的篮子已经没有作用了,于是她就动手把它拆成了它的原样,一把一把的木条,作为燃料。
而现在这燃料也近乎和食物一样,马上就要消耗殆尽。
“姐姐,吃点果酱吧,填饱肚子。也顺便靠近一些,暖暖身子。”
斯奈德挪到玛利亚的身边,把冷水和放了几天已经有点潮湿发软的白面包送到她干裂的嘴唇旁。
“……不需要再节省食物了吗?”
她看到自己姐姐发问的时候,喉咙还因为饥饿而蠕动了一下。
“雨下的很大,今天就是最适合的时候了。
我们上船肯定没机会照顾到那些储备品。与其小心翼翼留着,到时候却因为遗失而心痛,不如现在全都享用完养精蓄锐。
更何况,这是姐姐你最喜欢的柑橘果酱。我知道你不舍得吃,所以让他们给你留了三汤匙的瓶底。
一汤匙享受纯粹的果甜,一汤匙配面包的软绵,最后一汤匙则作为餐后甜点。在这种境地下还能拥有程序这么完整的一餐,肯定就是上帝给予你的安慰。”
玛利亚接过面包,却没有第一时间张口。
因为哽咽塞住了她的喉头,让她不得不用上齿咬住自己的嘴唇,这样才能不发出声。
她本是斯奈德的姐姐,她应该去照顾她,即使悲伤也不能在面前落泪。
“……对不起,斯奈德,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你本来可以选择不做这些……”
而她倾诉的对象在此刻也没有立即给出答案。因为她也曾经恍惚过,如果不是自己承担这一切,该有多好。
可是就像她的父亲为长男只有14岁的远房表弟顶替兵役,她的兄长站在维持村镇公平的最前线……
总有人得为守护格雷克一家出力,否则更暴力的存在就会为没有人站出来和它对立而有勇气肆无忌惮,把他们吃干抹净。
于是面对玛利亚的眼泪,斯奈德仅仅选择靠过去轻轻的抱了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