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奈德,斯奈德,有信给你。”
镇上跟她玩的好的孩子见邮差跑到了她的身边,递给她一封来自家乡的信件。
当中几个脑袋灵光的,约莫猜到信里写的应该是她的私事,便拉拉扯扯,呼朋引伴,一瞬间领头带着其他的无关人士溜出了房间,把房间留给了斯奈德和可能还要带几句话的信客。
“你哥哥叫我告诉你,最近不要离警察局和学校太远。”
信客咕噜咕噜开始大口的补充水分,他把随身的水壶扣在嘴上,喉结耸动了好一会儿,才张嘴把壶口松开,吐出干渴而焦躁的话语。
“在我离开的时候,村里的民众最近和黑手党闹得很僵,现在正处在僵持状态。为了打破局面,他们可能要用盘外招来迫使我们就范。”
斯奈德点了点头,她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自己的姓氏格雷克在参与反抗的人的心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了,于是她彬彬有礼的向这位勇敢的信客表示感谢。
“我会转述给我的兄弟姐妹们的。倒是您,不需要歇息几分钟吗?”
信客的脸上泛出苦笑。
把自己的子嗣送出村的家庭可不止一个,他挥鞭的速度再快,也只是刚刚把消息传递了一半而已,怎么能顾得上休息。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斯奈德的好意,快步走向驿站。
因为他不可或缺的伙伴,一匹好马正呆在那里,浑身散发着长久跑动的热气,嘴里正咀嚼着放了一上午有点发蔫不再多汁的青草,还时不时的掀起马尾拍打苍蝇,咧起嘴唇。
只要快,更快,他们就没有办法追到他们。
他心里叹了口气,很有危机意识的做着打算,在一些人的注视中迈步走进位于小镇边缘的酒馆,伴着木板的吱呀声踏过廊道,靠近马厩。
然后一把举着枪的手就出现在他的身后。
伴随着一声让所有酒吧歇脚人战栗的爆响,信客的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而得到消息的警察则在凶手离开之后才姗姗来到。他们能收获的只有一具当地人谁都不认识的,异乡人的尸体。
而在当天的梦中,斯奈德便被一声枪响惊醒。
这声音既是来自柑橘园的那次,也是死去的未知所在,冥冥之中带给她的提醒。
于是她从房间最靠门的床铺起身,来到客厅点起蜡烛,用一点点微弱的光亮照耀着窗边,让所有靠近学校的陌生人都能看见。
这天夜里,她和很多人一样,彻夜难眠。
直到太阳升起,照耀向小镇门口,一片血淋淋的地面。那是信客最珍爱的好马的头颅,被悬挂在了晨钟的旁边。
次日,全镇戒严,镇公所也收到了一封言辞有礼的信件。
信中说,他们只要那个信客接触过的孩子,孩子到他们的手上,他们就会立马离开。
镇内的居民都在喋喋不休,因为死者是一个外乡人,那么他带来的纠纷肯定也是外乡的事情。这个事情解决不了,杀人凶手恐怕就不会善罢甘休。
“是达格内罗村那边的黑手党。”
镇里的警长推门进来走到自己的位置的旁边,狠狠地把手枪拍在了桌子上。
“因为王国自顾不暇,不能向岛屿派出太多人手,所以就以为能肆无忌惮吗?”
埃尔弗雷多·卡隆塔毫不掩饰的向在座的各人喷吐着自己的怒火。
“事实上确实如此。”
镇长安东尼奥·德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很客观的道出了城镇目前的窘态,那就是没有倒向黑手党的人实在太少。
砍倒一棵柑橘树很容易,但十个空手的人想要推平十座历史悠久且枝繁叶茂的柑橘园,则难如登天。
“我们最好在确保镇民安全的前提下,调查协调这件麻烦事,否则我们就会被弹劾。
他们觊觎这座有渡口的城镇好久了,一旦我们我们不得不下台,后果会更为严重。
一来是全西西里有能力修筑水渠的工匠大部分都在他们手里。
二来是夏季的西西里本来就缺水,如果一座贸易城镇也像我们周围那些以种植为生的聚落和村庄一样,陷入了用水管制的境地,那这里很快也会成为一片没有任何商业价值的废墟。”
抽着烟斗的校长贝尔蒙特·基拉索尔皱着眉,闷声闷气的抬了抬眼镜。
意大利王国的诞生顺应了迫切想要统一的所有半岛居民的民意,这是堂堂正正,像太阳一样光耀的,无可阻挡的集体意愿。
但就像是柏拉图会被公民大会用陶片投票,送上一杯鸠酒,请他为自己珍视的真理而赴死一样,集体意愿也可以为愚昧或者是强权操控,成为破坏秩序和理智的锐利武器。
这样的威胁,自从他们从军队退役回到老家,成为一镇一村一乡的管理者开始,就一直像影子一样追逐他们,怎么驱逐也没办法完全停止。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做着取舍,还是之前在军中做文书的贝尔蒙特继续推进了话题。
“我们不用通知宗教代表尼古拉·赛克特吗?”
“你觉得他那被钱塞住的脑袋能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他连个孩子都能刁难!
如果不是教会中枢把他贬谪到这里同时发出的监察令还悬在他头上,他甚至都想对无依无靠的格雷克姐妹出手。这样的人,我们就应该在这场混乱中,趁机把他做掉!”
依旧是像律师一样的拍击桌子起手。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还有当庭破案天赋的埃尔弗雷多针锋相对,言语当中从未掩饰驱使他成为军中宪兵的正义感。
“好了。”
曾经是中尉的安东尼奥用钢笔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埃尔弗雷多的愤慨。
刚才老伙计提到的姓氏格雷克,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毕竟在学校暂住的格雷克们,可就是当初贝尔蒙特对他语焉不详的群体。他们也在外乡人的范畴当中。
“我们还是商讨出个方案吧,时间不等人。”
他看向曾经与自己共事过的两位战友。
“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治下的民众怀疑什么,我们就去调查什么。
这样即使最后没有做出什么成效,我们也可以向他们交代,我们曾经为了防止事态的进一步扩散,而做出了一定的努力。”
军中文书,严格意义上也是一种特殊的,服务于军队体系的公务员。
他们最擅长总结,设想,然后拿出直接但未必有用,科学但脱离实际的方案来为决策者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