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斯奈德遇刺的二十小时前。

“芬。”

槲寄生侧躺在床上，喊了一下还在桌子前面鼓捣着什么东西的女孩。

此时此刻，她的两肩因为左半身底下垫着被子而显得一高一低。

高的一边是因为她正用手做支架，试着让手中的书本和自己的脸保持在一个平面。

低，则是起源于她侧躺的姿势，以及因为不放心而必须要注视面前人的原因。

“就快了啦。”

女孩摆了摆手，头也不回。此时此刻她面前的去壳花椒对她的吸引力超过了一切。

她需要亲自把它们研磨成粉，因为市面上流通的花椒实在是味道太怪了。

很难说同时代的厨师对它的印象是不是还停留在五六百年前与被泊来的红茶茶叶一起冲泡在加了各种各样香料佐药的茶水里作为搭配，这使得现在被放在罐子里晒干出售的那些褐色小果楸一点都散发不出来它们原来的旨味。

槲寄生叹了口气，重新把书本举起，让自己的目光回到书本上。

………………

不过说实话她还是挺喜欢这种味道的。

尽管她本人并不是一个专业的调香师，但好在她不太挑，只要是草本植物的香味，而且味道真的不是特别猎奇，她就都能接受。

只希望现在这种香味不是以什么美食的气味作为靶点从而引申出让人能出现对应印象的想象就好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因为她的脑海里开始出现了白天时被她对付掉的红酒炖鸡，加了花椒有实验性质的那种。

只可惜芬对此还浑然未觉，或许厨师都有一个可以把实验菜肴和享受菜肴的场合分开的好鼻子？

槲寄生这样想着。她只好起身到楼下厨房拿了两份白天刚刚新鲜出炉的牛角包，豆沙馅的，一份塞进自己的嘴里，一份放在芬的旁边。

衣袖飘动带来的微风稍微的扰动了蜡烛的火光，让它摇曳起来，连带着瓶瓶罐罐和两个人重叠的影子也像夜晚湖中反映的月亮一样上下翩飞。

把头枕在女孩的肩膀上，槲寄生第一次观摩到了所谓厨师的瓶瓶罐罐。

那些金属罐，玻璃罐和陶瓷罐，有的因为装满了苏打水而且正在浸泡着什么植物的花朵而悄悄地冒着泡泡，单纯装着盐水青花椒，腌渍水瓜，脱水风干的墨黑色百里香草荚，以及有些破破烂烂的肉桂棒的玻璃罐也都因为火光而发出了一点带有香料原色的瑰丽色彩。

芬撇了撇嘴，她的一边肩膀没办法完全支撑木桌发力了。

于是女孩立即吐槽道：

“你好重的。”

槲寄生闻言眼神一凝，立刻从神秘的瓶瓶罐罐中收回目光，撇了撇嘴，随后掂了掂旁边人身前的重量。

在经过亲手测量之后芬红了一下脸，当然她也得到了结论，那就是两个人实际上都半斤八两，所以她又临时为自己刚才的话打上了一个补丁：

“……其实也没有那么重。”

这种刚说出去的话立刻又收回来的行为立刻就让靠在芬身上的槲寄生乐不可支。

但芬也实在不能说什么，只好把这一点愤懑全投入到捣碾花椒的石碾上，让它发出一记更比一记沉重的闷响，直到槲寄生房间墙上的挂钟响起。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槲寄生略微扬了扬下巴，而芬则是用眼神传达了她又要把工作留给明天的叹息。

但女孩依旧很快就把桌子收拾干净，连带着把被剥下来的花椒壳全都用纸收拢好包裹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轻车熟路的冲进洗漱间打理好自己，并换上了一件宽松的睡衣。

五分钟后，灯光熄灭，两个人就并排躺在了一张床上，大被同眠。

两个人都闭上眼睛，但隔一会儿槲寄生突然听见细细碎碎的被子摩擦声，随后她的耳朵就比她脖领上的皮肤率先一步的感受到陌生的鬓发。

于是她转头，在黑暗中看见了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两个人已经这样静悄悄的躺着仅仅感受彼此的体温有一些日子了，所以这样注视，不会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