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你就高兴一点嘛,来来来,笑一笑叭!”
吴芷珺一路蹦蹦跳跳,十分开心。
今日得了吴员外特赦,休一天学,不用看书写字练琴,她扮成男装溜出府玩,为了安全,还将谢昳一并扯出去。
蓉城山水天下一绝,谢昳来此不短,却没游遍。
身居宰相时,他总是繁忙。
曾感慨,若是得闲,一定要寻山水之间,闲住数日的,可等到死都没这样的空闲。
如今,凑巧住在名满天下的蓉城,理应游玩赏乐,可总怅然若失。
世间的事,越追究,越意难平。
他从前期盼山水,是因某人最爱山色苍翠,湖烟浩淼。
如今见过冠绝天下的景色,却失了心情。
若真的寻着那人的步伐,走过同一条路,见到同一片景。
又会生出另一种不如意:
眼前景色不是,同一天的山,同一天的水。
看着眼前欢呼雀跃的少女,心情仿佛真的轻松不少。
少年不识愁,心猿意马,意气风发。自己在这个年纪,是怎样一番模样?
谢昳的脑海混沌一片,他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的模样......
岁月仿佛断开了。
十岁以前,秋水长天星坠河,白云过处渡飞鸿。
而后种种,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宿醉,入梦被魇住心,醒来燕去梁空。
“给!”
被吴芷珺硬塞了一串糖葫芦,谢昳无语半晌。
咬住一颗,甜的发腻的糖浆,果子酸到牙软,谢昳只吃上面的糖壳子,里面的山楂都扔了,吴芷珺在一旁大声取笑他。
近几天似乎怪怪的,谢昳总觉得仿佛有人在盯着自己。
若有若无的视线,回身朝后看,只有过路的行人,谢昳笑自己疑神疑鬼。
虽他对此非常敏感,直觉也准,但前世因弄权作势,被人刺杀是正常的,如今谁会刺杀他?
贺琳手再长,也伸不到蜀郡。
谢昳笑着摇头,一晃眼吴芷珺已快没人影。
恰逢这天街上有喜事,有人搭了高台,小姐抛绣球。
哄嚷的人群将台子围的水泄不通。
吴芷珺兴致勃勃,眼神放出了精光,非要去蹭热闹,不等谢昳阻止,像耗子蹿进人群。谢昳一看黑压压攒动的人头。
自觉走向河边的凉亭,等那个疯丫头闹够,自然会回来。
倚在亭中,看着远处的热闹。
蜀地比别地早入夏,亭子临水建立,坐在里面隐隐觉得透不来气。
等到他意识到不对劲,熟悉的麻木感已经四肢泛滥。
似是没重生好,将前世的毛病带着。
谢昳想,他果然是安逸太久,虽注意养护肺病,却大意到忘记自己有中暑的毛病。
甚至是极易中暑的体质。
之前一到夏季,谢府会摆满冰块。
他本人更是极少出门,实在要出去,也会提前服药。
他中暑的症状,不像常人头晕眼花,没有难受的感觉,等他觉查到不舒服,会直接两眼一黑,失去知觉倒在地上。
之前谢昳为了防止自己,哪一天稀里糊涂死在大街上,出门必带一两个随行。
谢昳趁还能动,打算站起来走到人多的地方。
眼前似乎盖了块黑布,模模糊糊,看不清东西,四周的喧嚣被推的很远。
仿佛有人惊慌的对他比划着,可他听不到声音,像脑袋被人按进水里,呼吸不了......意识混沌恍惚,有人往自己嘴里喂了药丸。
丧失五感,像被关进漆黑的房间。
缓了一会儿,谢昳觉得应该清醒了,坐起身,但下一秒他彻底晕了。
中暑便是这样突然,习惯就好。
醒过来的谢昳,这样安慰自己。
中暑常有,可中暑之后,在自己床上醒来不常有。
谢昳盯着帐顶细思。
他不会根本就没有出去,只是在床上做了一个梦吧?
可是屋里的药味作何解释?
这个时间翠枝根本不在。
匪夷所思,吴芷珺肯定指望不上,好不容易能疯玩一天,哪里会管他的死活。
还是说,有什么过路的神仙,顺手捞他一下?
谢昳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梦到了谢家祖宅,梦见了自己的爹娘。
他娘看着正在钓鱼的爹,谢昳撒娇,跑到母亲怀里趴着,哭闹自己头疼,母亲温柔的笑着,轻拍他的背,给他揉着脑袋。
将一朵碗口大的金芍药别在他的耳朵上,哄着他说:
“悯儿乖,闻了花香,头就不痛了......”
渐渐的,他的头真的不痛了,梦中的一切栩栩如生,醒来却记不太清楚。
只有浓郁的芍药花香,还萦绕在鼻尖。
谢昳来到吴府,不等他开口,吴芷珺小心翼翼的先问话:
“先生昨日是生气了么?为何不等我,一个人先回去了,先生有急事?”
谢昳随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