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们打算按照市场上类似书籍的平均价格稍微低一点出售。因为——”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那里的一棵老橡树在风中摇曳,“大多数作者的名气还不足以吸引人购买。不过更重要的是，我们计划将部分书作为赠品，送给潜在的合作伙伴、可能的投资者，或者是给予我们宝贵意见的读者。按照目前的计划，赠品可能会超过出售数量。毕竟我们还名不见经传。”

“所以，你是打算把出版做成慈善事业？” 弗朗西斯冷笑了一声，端起茶杯缓缓抿了一口。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如果有源源不断的投资者，倒也未尝不可。不过不开玩笑了，弗朗西斯。从长远来看，我们肯定是以盈利为目的。但眼下，我们没有资格和那些大型出版社竞争，只能先打响名气。”

“可这对我来说毫无吸引力，” 弗朗西斯慢悠悠地说道，把茶杯放回碟子上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我甚至随时可以放弃这家印刷厂。对我来说，它的存在只是一个不断消耗资产的负担。”

伊丽莎白并不打算轻易退却。她直起身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目光坚定如山。“如果你真的打算放弃，就不会坐在这里听我说这么多了。这就要看我们是否彼此看好对方的能力。或许，我们可以置换一部分股权。甚至——” 她的语气放缓，像是在试探，“你可以成为我们出版社的投资者之一。不过有一点我必须强调：无论如何，我们绝不会让出任何经营权。”

听到这话，弗朗西斯轻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首先，即使我的印刷厂没有盈利，我们依然有固定资产。而你们的出版社，目前的股份根本不值钱。置换，对我来说是亏本的买卖。其次——”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 “你们目前的投资人全是女性。找一个男性投资人，对你们来说有任何好处吗？”

伊丽莎白并未被这直白的问题吓住。相反，她觉得自己早已预料到这一问。她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捕捉到了一点胜算。“金钱本身没有性别，弗朗西斯，关键在于它被用在什么地方。而且，我也不会把经营权交给你。这一点，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至于投资的风险——” 她顿了顿，目光如电般投向弗朗西斯，语气铿锵有力， “如果每个投资都能赚钱，人人都能成为富翁了。”

伊丽莎白耸了耸肩，无奈地说，“不可否认，大多数家庭的财产主要还是掌握在男性手里，仅仅靠着我们几个的零花钱小打小闹永远不够。而伦敦可以支配大额金钱的女性也屈指可数，我们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在投资中占据主要地位，尤其是让我们无法掌控的那种。”

其实，她对弗朗西斯非常坦诚。尽管两人只见过几次，但伊丽莎白已经对这个男人建立起了某种基本的信任。或许是因为他的冷静和耐心，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的姓氏。但她心里清楚，这种信任未必是好事，不过截止目前，他还没有让她失望。

弗朗西斯已经习惯了伊丽莎白偶尔对于性别话题的敏锐，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实际上，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母亲和祖母都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他们坚韧、聪慧，在家庭事务中举足轻重。即便在战争时期，他也亲眼见过许多女性在战场上和后方发挥着关键作用。这让他对伊丽莎白的观点，或许还有些认同。

但这些认同并未让他轻易表态。他的脑海中飞速运转，思考着伊丽莎白的提议背后可能存在的风险与收益。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作为家族中非长子的他，从小衣食无忧，却并未接受过“继承人式”的培养，再加上战争的经历，他的骨子里留下了某种理想主义的印记。某种程度上，他和伊丽莎白其实是一样的——目标并不单纯是利益。

伊丽莎白敏锐地感觉到弗朗西斯有被说服的可能性，更加卖力地推销起了自己家的出版社。虽然其他地方可能也能拉来投资，但是总没有现成得来的方便，更何况对方有印刷厂和报社。

弗朗西斯再一次笑了，这一次却有一点无奈，“你总要给我时间想一想，这可不是买一顿午餐那么简单。正好也到吃饭得时间了，或许你不介意和我共进晚饭。”

伊丽莎白突然愣住了，发现窗外此刻已经没有她来时那么明亮。她本来也没有觉得一次就能够成功，不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弗朗西斯已经能够成为一起吃晚饭的关系。

伊丽莎白想了想，并没有拒绝弗朗西斯的要求，她心中还在想吃晚饭的时候可以更加得寸进尺一下，探讨进一步合作的可能。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弗朗西斯可能早有防范，没有给她这方面开口的机会。不过她也见识到了弗朗西斯的博学，他们倒是有不少共同喜欢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