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被人拨开。

莫惜看到了。

和系统融合那人，是另一个世界——那个英姿飒爽的她。

她看见那个她借系统的力量将记忆给她。

那时的声音和如今的声音重叠。

“我不能占用你的身体。若你想成为我，我把记忆借给你便是。”

莫惜想起了属于自己的一生。

她注视着系统，也就是另一个自己：“那你？”

“我依旧是你的系统，拥有如此多知识积累，何乐而不为？更何况，这也算是永生了。”

莫惜看着烟花。

笑了。

丫鬟见她大概是想清楚了，也转头看向烟花。

最后一句是：“莫惜，我错了。”

再见到江霖，是翌日早朝。

或许是系统中那个莫惜的记忆被淡化，莫惜头一回觉得——看见江霖朝服冕旒坐在龙椅上，该是一见稀事。

毕竟这世，在早朝见到江霖，估计只有他刚束发之时，随后十几年都是太后听证。

而那时，不过及笄的莫惜别说上朝，登科及第都是远事。

三拜九叩大礼后，莫惜偷眼扫了一眼班列。

空下几近半数。

听朝前官员闲话，这些人全是称病不来。

给江霖一个下马威？

就算能吓得住江霖，这群老贼也吓不住左相。

龙书案后，江霖气定神闲扔下一本奏折。

纸张翻飞，传来当朝天子一声冷笑。

“今日不来的，若是上面没名字，往后也不用来了，若是上面有名字的，”江霖敲敲桌子，向前微微探头，“魁首赐死，九族流放。当然，若是在场各位与他有牵连，一会来我旁边签个名，你这一族不必连坐。”

“今日来了的，来人对着名字，都烹了吧。”

莫惜挑眉。

她印象中，陛下一向温文尔雅，就算加上燕北林四，那与民同乐的君主也不像是如今张口便是上千人性命的暴君。

不过，若非如此，实在无法镇住这群“前朝遗老”。

只是没想到，太后竟会轻易放权。

殿中哀嚎四起，喊冤之声此起彼伏。

莫惜垂着双眸，猜测着此间事了后，礼部和吏部必定连轴转一段时日。

却听见陛下轻声问：“廖明来了吗？”

户部尚书下意识抬起头，刚好撞进江霖眼中。

她瞬间低下头。

如今朝堂上，谁敢直视圣颜，有心人参上一本——便是大不敬之罪。

有人高声回答。

“回圣上，廖少师不在。”

“请来。”

朝上文武百官，连带着陛下，亲自等着廖明上殿。

殿上一时鸦雀无声，平时多少都会来上两句的人，今天也是吞了刀子似的不敢多说一句。

江霖扫了一眼前面几个老头锤膝盖的动作，看向依旧笔管条直的莫惜。

“给众位赐座。”

直到辰时将半，殿外才传来太监的声音。

“宣廖少师上殿——”

众人头一次这么喜欢寺人尖细的嗓音。

廖明穿着粗布麻衫，背着包袱，颤颤巍巍走进殿中向上叩头。

“陛下恕罪。”

江霖轻笑，拖着金线龙袍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廖少师何罪之有啊？”

“臣有眼无珠，不识莫大人提出的土地制度，罪该万死。”

有朝臣倒吸一口凉气，痛恨这位真如他本人所说“有眼无珠”。

昨日绚烂如斯的烟火盛宴，这位竟然还避重就轻——真当他做过诬陷莫大人那些事无人知情啊。

江霖煞有介事地“哦”了一声，走到廖明身前。

“那你和燕北廖家什么关系呀？”

廖明趴在地上，看着面前逐渐靠近的团龙靴，眨出几滴伤心的眼泪。

“是臣远亲，他们客死他乡……臣，实在伤心。”

江霖抬头，斜向上看了一眼，随后低下头。

“原来不是廖大人‘大义灭亲’啊。”

廖明本来想拼死抬头，让陛下看见他老泪纵横。

听见这么一句话，哽咽声硬生生僵住。

“陛……陛下……我当然不会杀那么多亲人了，当时，我那远房的外甥女可是死在莫大人手中啊。”

莫惜看见，前排几个平时中立的大臣不约而同扶了扶额头。

有人实在忍不住：“这种蠢材是怎么坐上二品官的。”

江霖该是也听见这句话，乐了半天。

随后点手唤小太监。

小太监会意，夹着嗓子：“宣证人——”

朝臣也是一惊，纷纷转头看向殿门。

莫惜则是挑着眉，从侧面看着江霖。

身形颀长，玄衣冕旒，不怪乎两世皆被此男吸引。

她当然清楚陛下为何如此“画蛇添足”地杀廖明，明明和其他反贼一样，抓回来诛了九族一了百了——这人在帮她出气，让廖明死个明白。

当然陛下只能帮她出那些他知情的事，莫惜倒是觉得，足矣。

殿门外。

三人行着小太监临时教的叩拜大礼，口念“陛下万年”。

当初“刚重生”时，从廖明妻侄手下救下莫惜的女子。

燕北抓住的廖明侍卫。

以及廖明的远亲族长。

廖少师趴在地上，头还朝着殿外，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