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干巴巴地说：“我赶飞机没怎么睡。”

季明又说：“昨天我在外地看到新闻后，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直接赶回来了。”

傅绍祺有些惊异自己竟然能这么顺畅地说出那些话：“还在搜救，已经十多个小时了，我爸怕是凶多吉少了。”

季明抬头看着傅绍祺苍白的脸，低低叹了口气，张开手臂，说道：“来吧，来哥哥怀里睡会，你别先把自己身体熬垮了。”

傅绍祺看着季明脸上大大的笑脸，顺从地俯下身，将头埋在了季明的肩上。季明伸手搂住傅绍祺的腰，这个姿势并不算很舒服，过了会，他手臂用了点力，将傅绍祺从沙发上拉了下来，两个人搂着坐在地毯上。

许是身边有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即使姿势不太舒服，傅绍祺还是很快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季明看着怀里人的睡颜，睡着后的傅绍祺面上宁静，季明数着人又长又翘的睫毛，有些手痒想去摸一摸，手抬起来还是放了下去，落在傅绍祺的背上，轻轻拍打着，嘴里低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过了不知多久，天光大亮，倚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季明被光线刺的睁开了眼睛。傅绍祺头靠在季明胸前，呼吸声仍然均匀而绵长。

季明听到楼下车子的声音，大概是李元慧去上班了。这个时候李元慧居然还有心思去上班，即使季明毫无立场，他仍在心里替傅绍祺心寒。

突然沙发上传来手机铃声，季明艰难抽出一只手去够手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季明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忍着刺痛感够到了手机。

那是傅绍祺的手机，上面显示来自大哥。季明替傅绍祺接通了电话，傅绍恒的声音传来：“喂，小祺…”

季明压低声音打断了傅绍恒：“傅大哥，是我，季明。傅绍祺睡着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傅绍恒的声音很冷静：“把他叫醒接电话吧。”

季明吸了一口气，低头推了推傅绍祺，等傅绍祺晕晕乎乎醒过来后，季明将手机递给傅绍祺，用口型告诉他：你哥。

傅绍祺的眼神一下子恢复清明，他接起电话，听那边说完后，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季明一直看着人的眼睫毛，看着那睫毛像蝶翼一颤一颤，最后慢慢垂下归于死寂。

傅绍祺放下手机，仍靠在季明怀里，声音低低的：“我爸死了。”

季明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着将人搂紧，安慰地抚摸着傅绍祺的背脊。

傅绍祺的声音隔着季明的胸腔显得闷闷的：“大哥说他们找到了他的遗体，已经认领了，要在那边烧了，然后把骨灰送回来。”

季明静静听着，傅绍祺继续说：“我是不是很冷血，我心里好像也没有多少难过。我只是意识到我的父亲离开了，就好像一个符号碎掉了。昨天我尝试回忆他，我居然发现我实在没什么对他的印象。”

傅绍祺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妈知道这个消息了吗？她大概比我还要冷静吧，我们一家还真是怪胎。”

季明将人搂正，伸手捧住傅绍祺的脸，傅绍祺还微微笑了一下：“你看，我都没有眼泪，我妈说过，眼泪是软弱的代表。”

季明打断了傅绍祺的话，认真地说：“不，傅聪问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李元慧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傅绍恒也不是称职的大哥，他们是一家子怪胎，但你不是。”

季明想说些动人的话，但他从来不是煽情的人，他想了会，说：“傅祺祺，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有血有肉，你心里柔软得要命，要是我死了你肯定哭得死去活来的。”

傅绍祺一下子笑出了声，伸手捂住了季明的嘴，用吴侬方言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季明听不懂，疑惑地看着傅绍祺。傅绍祺只摇了摇头，说：“哪有人安慰别人还咒自己死的。”

傅绍祺揉了把季明的头发，离开了季明的怀抱，站起身，低头看季明：“你要不要去我床上躺一下？先休息会，你也折腾了一夜了。”

季明问道：“你也睡会吧？”

傅绍祺摇摇头，说：“我还要处理很多事。”傅聪问的突然离世，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季明没再劝傅绍祺，他握住傅绍祺伸出来的手站起身，应声去睡了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