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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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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马,那或许是曲臻与哥哥曲恒之间,宿命柔转的唯一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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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承袭了父亲的不善言辞,曲恒待曲臻一向冷漠,十五岁以前,如若曲臻在偌大的宅院中与哥哥狭路相逢,她只会低下头,浅浅揖礼后快步溜走。

对于在哥哥与父亲那里受到的冷遇,曲臻从不怪罪,她明白是自己的出生带走了母亲,带走了那些年岁里、本该属于他们的宽柔与陪伴。

小时候,父亲因为公务常年定居在梦州,哥哥曲恒则整日和巷子里的同龄少年混在一起,由于性格孤僻,幼年的曲臻常在私塾被其他小孩欺负,她忍气吞声,下了学便溜回家,钻进书房埋头于父亲的那些旧书......

那些年,除了书,唯一能让她感到宽慰的便是马厩里的雷音。

曲臻听府上的下人说,雷音是母亲亲手接生的,母亲生前喜欢马,父亲便买下七襄城最名贵的伊犁马赠予母亲,这头伊犁马后来诞下一头小马,因为小马发出的嘶鸣洪亮有力,母亲便将它命名为“雷音”,母亲死后不久,诞下雷音的母马也跟着病死,只剩下这头小马整日孤零零地守在马厩,无人慰抚,像极了曲臻的处境。

于是,许多个闲极无聊的夜里,曲臻便会跑来马厩和雷音聊天,如若碰上好天气,曲臻还会缠着府上的马夫牵着雷音出来游玩,那些在七襄城郊外伏在雷音背上吹风的日子,是曲臻幼年时最轻松愉快的时光。

永朔王朝末年,一日曲臻从私塾走出来,远远地看到曲恒等在墙角,她立马低下头,一阵嬉笑从背后传来,辫子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但曲臻仍旧低着头,余光里,她看见曲恒大步走过来,揪住方才欺负曲臻的师弟怒骂一番,而后扯住她的衣角,一路将她带回了家。

从那天起,私塾里不再有人欺负曲臻,但也是在那一天,曲臻永远地失去了雷音。

对于雷音的死,父亲没多过问,倒是哥哥曲恒自那时起便常将街边淘来的画本、书册带回家丢进书房。

由于曲臻的生辰即是母亲的忌日,她从未在父亲或哥哥那里收到过礼物,也正因此,那些书对于曲臻而言意义非常,它们成了兄妹间不谋而合的暗号,让曲臻原本昏暗的童年燃起零星的花火,变得不至于太难熬。

十五岁的冬天,曲恒敲响了曲臻的门,将一张纸递到她面前。

“父亲留给我的,一首命题中调,我不会,你来写吧,过几日赠你一份大礼。”

曲恒说罢,将纸头丢给她便转身离开了。

曲恒走后,曲臻将纸笔呈于灯下,不出一个时辰便写成一首七十字双调,她将那首词塞进曲恒房间的门缝,转眼的功夫就将这件事忘在脑后,三日后,曲臻一觉醒来,发觉门前多了一张纸,上面是曲恒的字迹:

后院马厩,聊表谢意。

看到“马厩”两个字,曲臻的眼睛亮起来,她来不及梳洗整理,踩上鞋子踏过厚厚的积雪直奔后院。

推开门,晨光直射进正前方的马棚,一匹威风凛凛的白马转过头来,眸似漆珠,鬃若银星,额头上还有块朱红色的圆点,周身沐浴在冬日暖阳中,恍若天神下凡......

曲臻呆立在原地,热泪盈眶。

许久以后,曲臻向前挪腾了两步,将手颤颤巍巍探向白马前额,后者乖顺地微微颔首,迎上曲臻的手掌。

掌心传来温热,曲臻咯咯笑起来,鼻涕和眼泪一齐在脸上横流,转眼间就被冷风冻住。

那一刻,她决定将白马取名为“木棉”。

木是温柔的,棉是纯白的,而木棉花是红色的,那也是与它初遇时,曲臻心里的颜色。

那时,曲臻还不知道哥哥曲恒本想与她一同见证这一刻,但他一早便被父亲带去了梦州,而那趟旅程,也将彻底改变曲臻的命运。

又一阵急促的马嘶让曲臻心头一颤,飘远的思绪瞬间被扯回。

马儿的叫声一般是低沉而悠长的,曲臻很清楚,它们只在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时,才会发出这种短促而尖锐的哀鸣,她加快脚步,越过影一一路狂奔向前,很快便看到前方不远处那三个满身泥浆的身影......

“少爷,放手吧!这样下去......唔......咱们三个都要死在这儿啦!”

眼下,阿楚半个大腿已没入泥坑,他被夹在杜连城和苏震中间,一手抓着缰绳末端,一手死死钳住苏震的胳膊,正对着半身已陷入泥潭的杜连城大声嚎叫。

在他身后,苏震咬紧牙关,背对着阿楚的身体由于体力不支不住颤抖着,他双腿不断发力,企图拖着两人一马摆脱泥沼,但很快,他大叫一声,整个人被向后拖去……

“用力啊!你们两个废物!”

眼看着脖子即将被泥沼淹没,杜连城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双手却依然死抓着缰绳不放,而那只大半身已被淹没的棕红色骏马,仍旧嘶叫着在泥沼中奋力挣扎,却只能越陷越深......

徐怀尚看见身前的曲臻冲了出去,脚下好似生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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