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木簪正正擦过他的侧颈,死死扎进他身后的墙壁上,落下几缕灰尘。
兰烟悠悠收回手,四周的护卫你看我我看你,什么也没来得及阻止。
“你再敢出言不逊,我就先送你去给我父亲请罪。”
护卫正要再上前,便被男人挥手撤了回来。
“莫要再与死人相较量了。兰小姐,我与你父亲也算旧相识,自是能卖你个面子。”
他的目光在兰烟和青梧两人之间流转,话语间弥漫着不屑,抛下一句便率众人离开:
“说好了,一命换两命。”
青梧扶着兰烟,她挺着将要生产的肚子,脊背挺直,一直到最后一个士兵重重合上房门,她才松了一口气,面色痛苦地失了力气。
“阿烟,你还好吗?”
青梧慌了神,俯身将兰烟抱起,快步走进了她的房间,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拉过她的手腕替她把起脉来。
兰烟瞧着他,唇角轻提,满眼柔情:
“我没事,只是方才情绪有些起伏罢了。”
青梧摸着脉象瞧她无事,才将将放下心来。
可一想到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事,他又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
青梧拉过兰烟的手,牢牢握在掌心,仿佛这样就能确认她的存在,就能将她留在这里。
兰烟猜到他的心思,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我都知道,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我们便不可能逃得出去。”
青梧没有言语,只是眼眶愈发泛红。
“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明日夜晚你便告诉他,我到了时候,第二日一早便能生产。然后,给我一副汤药。”
青梧闻言猛然抬头,一滴泪水随着他的动作坠了下来:
“你是要……”
兰烟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坚决:
“明日,这两个孩子必须来到这个世界上。”
“阿梧,你切记,惟有你们活着,才能替这里每一个无辜丧命的人讨回公道。”
她倾身环抱住青梧,眼神中满是憧憬,随着眼泪的倾注,流淌出一条名为爱的溪流:
“最好是一儿一女,一个像你,一个像我。你要带着他们读书,识字,习武。不要记得你我的身份,就当是寻常人家的孩童,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名字我都取好了。男孩就叫青隐,女孩就叫青云。”
流云转,星月起。
回到如今的知云客栈,不见兰烟的身影,唯有两鬓渐白的青梧。
萧景铎自始至终眉头紧蹙,最后轻叹一口气,眼眸一转,再次看向青梧:
“你可还记得,当时那个男人的样貌?”
青梧懊悔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
“他很谨慎,出面时一直带着一块银制的面具,只有他那只手,露着一道从小指爬到手背的伤疤。”
司禾抿了抿唇,轻声开口道:
“之后,你便带着青隐和青云逃了出去。那又为何要回到淮州,还在这里开起客栈,对外人故作黑店模样,是为了不让他们进城吗?”
青梧抹了抹眼角,呼了一口气,满眼倦怠:
“阿云走了以后,我便带着阿隐四处奔走。偶然得知青首村如今尽作一些烧杀劫掠的腌臜事,我不愿看着曾经真正的青守村变成这般模样,便决定带着阿隐回到这淮州城。”
“门口这处客栈,代表了淮州的门面。若是进了城的客栈都是这般做派,相比其中内里只会更甚。”
萧景铎叩了叩桌面,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淮州知府不知情吗?”
青梧摇了摇头,无奈道:
“这儿的知府大人,从不主事,银钱充足便酒肉满桌,银钱不够便欺民压民。这城中大多数都是他手下的人,不然青首村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
萧景铎闻言了然,俯身在司禾耳侧:
“我会传信给陛下,待他老人家首肯,我们便去拜访拜访这位知府大人。”
司禾表示赞同,思索了一番,又向青梧提了个问题:
“我还想问问您,阿云离开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阿云自小便像她娘,特别喜欢练武,整日拉着我要跟我习武,也学到了不少功夫。直到她失踪的两个月前左右,忽然跑回家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书生,还非他不嫁。”
司禾眼中满是不解和探究:
“这不像是她会做的事。”
萧景铎也点了点头,不觉得青云会忽然被爱情蒙蔽双眼。
青梧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阿云就像丢了魂一样,饭不吃,武不练,整日浑浑噩噩,甚至以死相逼,只求我放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