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米埃把梅兰妮扶起来,放到一边的岩石上,看着她的身体有规律地起伏,知道她睡着了。随后他坐在那里,和法罗一起听瓦伦讲话,不再忧心传声筒和水怪。
他想这些东西恐怕从未在瓦伦的计划中出现过。
魔王缓缓朝精灵走近:“拉斐尔,我想拐弯抹角是没有必要的……关于阿尔瓦的诅咒。”
拉斐尔:“我不知道。”
“哦噢,”瓦伦点了点头,“他死之前,没有留给你什么么?比如说,一本回忆录?”
“魔王大人,请不要开这种玩笑了。你知道你哥哥的为人。”
赫米埃扭头看法罗。法罗显然正处在某种放空状态,没有回应。
阿尔瓦是魔王的哥哥。
那他们有父母么?
“话说回来,谈论这个话题,不需要避开他么?”他指的很明显是赫米埃,“你们自十年前那场儿戏一样的战争后,居然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瓦伦:“不用,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拉斐尔的脸色很难用言语形容,“好吧。”
既然提到了他,赫米埃觉得,现在大概是可以发言的时候了。
于是他开始发言:“那只精灵。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它身上具有我的魔法,”拉斐尔说,“我知道他在哪里。”
赫米埃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你说他杀了人。”
言外之意很明显。
“……”精灵的族长笑得很温柔,可是他说:“那些是我的过失导致的,可是不是我干的。我没有办法。”
除了这个你还会说什么?赫米埃冷下脸:这人长得很温和,实际上却不然。
“阿尔瓦会想到把我赶走之后,这个国度也有人会干出这种事吗?”瓦伦的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他肯定想不到。毕竟他也想不到他认定密不透风的保护居然有一天出了漏洞,让我溜了进来。”
“你是阿尔瓦弗勒的造物,”勇者抓住了什么地方,突然变得正气凛然,“看到了他的敌人,却居然不把他赶出去?”
“……”瓦伦耷拉着眼皮,“亲爱的,阿尔瓦死了一万年了。”
赫米埃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拉斐尔温柔的微笑逐渐转变为一种忍俊不禁的笑容,“你真有意思。但是这跟我没有关系;哪怕科里克特现在就要灭亡,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他想瓦伦说对了,他的确是一块没有味道的蛋糕,不在意别的蛋糕是什么味道,也不在意人们把他切下,送进嘴里,他柔滑的表面触碰到他们,他们会有怎样的一种体验。
勇者看着他,感到一种深刻的虚无。那一刻他好像感觉到法罗在想什么,揣摩到了他的感情。
“这位赫米埃·佩尔曼先生,”魔王开始重新介绍,“他是我的未婚妻。因此,请你不要太介意,小拉斐尔。”
拉斐尔捂住嘴:“哇哦。我想他的确是一个男人吧?”
赫米埃像一只被惹怒的白毛小狗一样对他怒目而视,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是的,先生。这和你没有关系。”
“可是你打败了魔王,”拉斐尔很好奇,“你们居然还能在一起——你拿到了阿尔瓦的那把剑,并且用出了它里面的魔法?”
“那是魔法,”赫米埃回答,“我不知道。我就像用这把剑一样用它。”
精灵点了点头,然后突然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这个动作令赫米埃想起一些很不妙的回忆,于是他迅速甩开,向后踉跄了两步:“你做什么?我是瓦利菲斯的未婚妻,我……”
“我没有想想和你勾搭在一起。”
这对话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拉斐尔转身走进身后那团光里,这次没有人拦他,“小心你自己。你现在非常、非常脆弱,几乎一碰就碎。”
瓦伦想起赫米埃曾经抗下他的一掌,皱起眉头,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赫米埃张开嘴,想要说明他并不是一个柔弱的人,可是拉斐尔示意他先别说话。
“魔王大人,您最开始向我提出的问题,我无可奉告。作为补偿,我告诉您刚才的发现。”
精灵们异常敏锐,能够轻易发现旁人无法发现的事物。这种天赋不仅体现在商业上。
“您的这位未婚妻非常脆弱,而他之所以看上去还非常坚韧,是因为您哥哥在那把剑上施加的加护——他挥下了那把剑,于是加护转移到他身上。这种脆弱的成因我不得而知,你们看上去是在旅行,可以顺便探究一下这点。”
瓦伦低着头思考了一会,说:“唔,那么谢谢你的建议。不过在你走之前,也许可以顺带捎上这个小姑娘?”
他指了指熟睡的梅兰妮,“你的小罐子骗她说会带她离开这里,去王都。”
当然瓦伦并非出于善意才这样提议,只是单纯因为他想要捉弄一下这只永远温和平淡的精灵。
拉斐尔这次没有说“关我什么事”,只是说:“带去了,我该拿她怎么办?”
“那就是你的事了,”瓦伦说,“你造出来的。”
他有点怕赫米埃又开始质问拉斐尔。不愧是勇者。
于是精灵族长叹了一口气,抱起梅兰妮真正地走掉了。
可是鬼使神差地,他最后看了一眼法罗。
光晕里,他们的视线交汇。
法罗偏过头,不再看他。
三个人坐在马车上,白马发出长长的嘶鸣,晃了晃尾巴。
“所以,没有水怪,也不是要找传声筒?”赫米埃审视着玩他头发的魔王,“那我们过来做什么?”
瓦伦打了个响指,水晶球晃晃悠悠地飘到他面前,然后咕噜咕噜地转着,上面有一个正在和梅兰妮交涉的拉斐尔,“来找找我的老朋友。可哪怕是最智慧的庞蒂克特也不会想到,居然有这种事发生——哦,我的天,这是多么令人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