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赫米埃把头发夺回来,不再相信瓦利菲斯说的任何一句话。
瓦伦侧过脑袋看这位预备与他决裂的勇者,好笑地试图抬手摸他的头,却被赫米埃坚定拦下了。
“魔王。”
“怎么了?”
“你不可以这样欺骗我。”
“为什么?”瓦伦揉搓着水晶球,好整以暇地看他,“因为我们是未婚夫妻关系?”
“不是——未婚夫妻需要坦诚相待吗。”赫米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因为这样下去我会怀疑你所有的承诺。”
未婚夫妻不需要坦诚相待吗?瓦伦发现这个勇者也很奇怪。
“而这对我们的旅途无益。因为事实上我对这个国家的知之甚少——或者说完全不了解。如果连在这个国度待过很久的你的介绍都不可信,我想我无法完全适应你们可能认为众所周知的规则或事态。”
就像是那一年他被选为勇者,却对敌人的魔王一无所知。
赫米埃坐直来,眼神很郑重:“就算我们曾是敌人我也不想添太多麻烦。”
瓦伦挑了挑眉,眉毛飘过的轨迹组成一个简短的单词:
嗯哼。
赫米埃:“……”
于是他就看到瓦伦笑了一下:“放心,亲爱的。以后不会了。”
“……”
“真的。”
以后不会再承诺了。
法罗在前面挥马鞭,发出的抽打声打断了他们没有营养的对话:“去哪?”
“等等,”他的主人探出头来,一双澄澈而碧绿的眼睛里写满了纯粹的好奇,“你和那个精灵是怎么回事?我是说小拉菲,拉斐尔,它们的族长。”
法罗哼了一声:“精灵——什么精灵?关你什么事?我不认识他。”
勇者敏锐地指出,如果他真的不认识他,就会先否认这一点。
法罗恨恨地瞪着他:“你跟瓦利菲斯一样可恶。你居然还被叫做勇者。”
赫米埃歪歪头:“这不是我决定的。也许你可以问国王。”
一张地图被拍在他的头顶,赫米埃缩了缩脖子,瓦伦把他往后拉:“好啦,别再质问可怜的法罗啦——他看上去就像是失恋了,失恋的人都需要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哪怕他能配出这世上最好的魔药,也没法轻易疗愈心上的陈年旧伤——别打我!”
“没什么不能说的。”法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小时候在杜文家,他过来做客,给我当了一个夏天的老师。后来我被杜文家赶出来了,碰见了这个可恶的瓦利菲斯,给他当了侍从,从此以后再也没见过他。没有了,满意了吧?”
他忽略了那一个额头上的吻,与那一个发生了很多的夏天,于是带着他很多年来复杂的情感气哼哼地缩回马背上去了。
他的故事里没有出现一个“拉斐尔”。赫米埃想他一定是知道那人的名字的,只是不肯提起,这种原因的复杂性他一时之间还无从知晓。
“我还没问你怎么会认识他呢,”瓦伦继续玩他的头发,“那时你突然叫出小拉菲的名字,我还真是吃了一惊。”
“我不知道。”也许是阿尔瓦的加护里也夹杂着几分记忆,因此他能认出来。
瓦伦再次把他的头发编成一个松散的小辫儿,用一把毛茸茸的发梢扫着地图的某一处。赫米埃顺着看去,是一处平滑的凸起:“我们去这里么?”
扫帚状的白发挪开,露出上面标注的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苏尔文曼克。
“嗯。”瓦伦笑了笑,“这里离我们算是较近,在那里,也有些熟人。”
赫米埃看他:“……魔王。”
瓦伦哼哼着把头扭到一边去。
勇者算是发现了,这个魔王从来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会易容很厉害吗?
他思考了一下,发现的确如此。
艳阳高照,金色光与远方勒拉卡紫黑的湖水交相辉映,显示出强烈的对比。
一望无际的美丽森林中,一辆拴着一匹白马的浅棕色马车缓慢前进着。轮子踩着美妙的节奏滚动,偶尔轧到坚硬的石子,带动整车的人小小地跳跃起来。
瓦伦伸手摁住顺势飘起的地图,层峦叠嶂调转了方位,露出羊皮纸的一角。
血色的飘逸字体趴在那上面,横在他眼前——“苏尔文曼克,画家。”
很显然,这出自拉斐尔之手,而“画家”像是一种身份,或者一个代号。
字迹旁边粘着一根铜色轻羽,上面有暗红血迹,像是写字人用来写血字时不慎落下的。
如果梅兰妮在这里,就会认出这是戴维常常佩戴的耳坠的颜色。
魔王的余光注意到它,不动声色地将地图抚平。
名叫拉斐尔的精灵是这世上最无情的家伙。拉斐尔·莫卡不在乎任何东西,难道一个随手制造的生命就能够使他破例吗?一定出了什么事情,令精灵族长必须召回他所有的血脉——或者说魔力。
而这必定与阿尔瓦弗勒的诅咒有关。
礼义廉耻对拉斐尔来说什么都不是,他大约是真的不知道诅咒的内情。瓦伦轻蔑地笑笑,心想他这哥哥还防范他的亲弟弟上不算是个完全的傻瓜。
老朋友?
现在他要去发展新朋友了。
马车依然平静地行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