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铺子来了人?”
膳房里章氏系着襻膊面色不大好看。“说是来送礼的。”“送礼?往年只有贴补的,等着他们来送礼。”章氏冷嘲道。
“是呀。”她跟前婆子忧心道。自家娘子方才将账给平了,又补贴良多。府上看着光鲜,可一大家子要顾,大夫人万事不管,又偏心大郎君。去岁立祠花费颇多,都是家主要撑场面。青州那儿年年还来打秋风。
章氏搁下筷子,把食匣装好,“你先将这些送到夫人院中。”她寻思夜里定要同郎伯好好商议万不可事事如此,就算要给,也要到公爹那儿要个说法,不可再含糊过去。
她送了自己做的蒸糕和螺钿酥去,拿两层食匣装着。蒸糕是甜咸双味,食前淋上薄荷露,口感丰富。螺钿酥是咸口,胡麻油制的酥皮,馅心是捣碎的石花菜和鲍鱼肉,滋味咸香。
两样点心瞧着都明白定是花了不少心思。柳娘夸道:“昨日听娘子提了一嘴,没想到今日真做了送来。章娘子是个实诚的。”
扶光想到她昨日提的女儿,叫她拿一对金镯和平安锁送去,当是回礼。
柳娘道:“是该如此。昨日里便多有她操持。”她去寻打点的物什。
扶光等了不过片刻,便见她捧着一只四壁绣着牡丹纹的宝匣出来,里面一幅霓裳金缕九霞裙,华光耀眼,叫她唤进来帮忙的婢子都看呆了去。
“去,将裙子展平了。等等,洗干净手再碰。”婢子匆忙下去。扶光搁下茶盏,问她: “嬷嬷拿出来做什么?”
“我回来要将这裙子仔细熨一熨,过几日不就是祭祀典礼了。”
“我不去,嬷嬷别操心了。”
“怎就不去?”她愕然道,委屈起来,是替她委屈,半天才吐出一句:“为何不去?”
“嬷嬷心里知道就好,收起来吧。。”
“七娘同使君说了?使君应了?”
“他想必也是这样想的。”
卫翕夜里在县丞府吃了酒席回来,沐浴完出来,扶光拿了块帕子坐到他身边。卫翕不自在的避了下,余光瞥见立着的两个婢子,手一抬叫她们退出去。
“我自来。”他要去拿她手上的帕子,扶光没松,直接将帕子包住他发尾,缓缓擦拭起来。
“有何事?”
她正盯着他微卷的头发,愣了下才道:“我想同使君商议,祭祀那日我便不去了。”
卫翕蹙眉,转身来看她。
“想那日人多事杂,我不出席也没什么。”
他思忖道:“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闲话?”扶光挑眉,卫翕劝道:“都是些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摇头道:“没什么闲话,只是我身份如此,难免会有非议。”
“什么身份?你是我的妻子。”他想这话有些歧义,显得他极看重她,斟酌道:“阿恒定不会愿你为此避开去。”
“我与使君不过权宜之计。小郎君聪慧,说不得早看出一二来。平日里也就罢了,如今要告祭先人,却是不好装下去,叫使君难做。”
她低着眉眼,将他发尾拭的差不多了,要去擦中段。卫翕接过来道:“如此,那便随你。”他想了想又道:“你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你我不过做戏,我心中明白。”
此一番二人皆很平静,将事情说清便上了床榻歇下。
几重院墙外,吴氏缩着身子,目光全聚在崔绍身上。
“书信可还有其他人知晓?”崔绍眼中森寒。“没有!我见了便心慌的厉害,直等郎伯你归来才敢拿出来。”
崔绍折起来不发一言,手臂搭在一边木榻上,烛火照在脸上或明或暗。
“郎伯?”
“慌什么?那人怎么说的?”
“说他家郎君不急,等,等郎伯思虑清楚。若郎伯有意,便…便送信去金银楼。”
崔绍抿紧唇,起身揭了灯罩将信烧了。
“郎伯。”吴氏跟起来,便听他道:“同往常一样拿金锭去打发了,小心些,别惊着人。”
次日,陆机和她母亲何氏送了福糕来。何氏容貌憔悴头发半白,却是收拾的干净利落。
福糕是她亲做的,圆状的点心,叠了五层染色的糯米,嵌了果脯,淋上蜜露,很是美味。
柳娘惦记着昨日章氏送来的点心,问了扶光,叫给那边也送一份去。
阿迦眨巴着眼睛看她,她立刻便明白了,昨日带了她去,两个小姑娘很是投机。她故作酸道: “你个坏丫头,有了新朋友就不要嬷嬷了。”
如是几天,阿迦常去章氏院子里。
这天两个孩子坐在屋里吃点心,两个婆子牵了崔衍来。“小郎君吵着要来寻大姐。”
阿迦还是头一次见他,上来就想将她挤开。她不大乐意,往里挪了挪,幸而兆儿拿了点心给他。
他捏着点心团在手里,兆儿道:“那是柳嬷嬷做的透花糍,不是拿来玩的。”
阿迦跟着说:“不是玩的。”嬷嬷做的透花糍又好吃又费事,她是拿来给兆儿的,给他吃就很好了。
崔衍撅了嘴,啪一声扔到地上,“我就玩怎么了?稀罕什么。”
他跳上去跺了几下,一旁的婆子也不说他,只哄道: “衍哥别踩了,黏到鞋底上脏的很。”
兆儿气了,牵了阿迦去院子里。“咱们不和他玩。”
“大姐姐。”就听后面扑通一声,崔衍追出来扑到地上。婆子将他抱起来,他脑袋上肿起一个大包,哭的撕心裂肺。
“兆姐也真是,跑这么快做什么?不肯带着弟弟玩。”崔兆跑过去看叫推了一把,得了数落。
她跟前的婢子不乐意了,“分明是衍哥跑得急,没看见门槛,不怪我们女郎。”
崔衍却指着阿迦嚎出来:“大姐和她玩,不和我玩,打她打她。”
崔兆挡着他,还想劝:“分明是你不听话糟践粮食,我说了你你不听,和阿迦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