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就是她!”
“那我们去问问祖父祖母,糟蹋粮食对不对?”她板起脸来,见他呜呜哭着,“大姐不和我好了。”到底软下来,上去扶他。
“你知错了没?”她给他抹着眼泪,他立刻爬起来牵她的手。
兆儿转头要牵阿迦,他不肯,她只能喊阿迦你过来。阿迦委屈的跟在后头,跟来的婢子也跟个鹌鹑似的。一崔绍高兴了朝她吐了吐舌头,一幅赢了的样子。
扶光院里,柳娘惦记着她该回来了,不想竟是哭着回来的。已经哭了一阵了,背后脑门都是汗,叫她吓得,急问:“这是怎么了?”见了她侧脸上一道痕迹,像是叫指甲浅浅刮的,脸立刻变了,“快说!”
婢子缩着头,讷讷道:“回嬷嬷,是玩闹起来不小心划的。”
“胡说!章娘子的姑娘最是懂事,同她一样,我去了这两日亲见了,怎么今日就会闹起来?你还不说实话?就叫划了一下会哭成这样?”她后悔极了,就不该信这些婢子,该亲跟去的。
婢子也知道瞒不住,抖着声音说:“是……是衍哥后来去了,缠着兆姐,兆姐顾不上姑娘了。”
柳娘立刻便明白了。“是叫他划的?他和阿迦闹起来了?那边呢,就叫着回来?”转头对阿迦哄:“乖乖,有嬷嬷在,还有小郎君呢,都陪你玩。不哭了,不哭了。”
她却摇摇头,挣扎了几下。“不是的,不是的。”扶光循声过来,见了她脸上印子也沉了脸。“别哭了,哭的嗓子都哑了。”她拿帕子给她擦汗,叫她摆头躲开,本来是趴在柳娘肩上的,现缩到她怀里,嘴巴里来回就是两句不是的,不是的。
“那到底是怎么了?”她也不肯说。
哄了一阵不见好,扶光叫她弄出脾气来,“闹的很,随她去。”她心想她是难得有个同龄的玩伴,叫抢了不开心,却经不起这样闹的。
崔道恒方从陆家回来便见这样场景。阿迦见了他,原是哭没了力气的,声也大起来喊着师兄就往他怀里扑。
扶光带着人退出去,避到外头窗边。柳娘头先没觉出来,怪她狠心。
就听屋里阿恒问她:“为什么哭?”
她先是没答,半晌抽哒着道:“那边说夫人坏话。”
“叫阿兆不要和我玩儿,说我在夫人跟前养着,说夫人……”她眼睛包了两泡泪,越说越伤心。
柳娘猛地要冲进去,叫扶光拦住,她目光在边上缩颈的婢子身上扫过,冷的很。
屋里啜泣的声音还在继续,“使君不是说是夫人拿簪子杀了胡贼,她们都不知道。”
“你与她们争辩了?”
“我上去说,说她。”她低下头,小猫似的,“她们说我没有父母教养,是师兄可怜带我来的。说我不懂规矩,呜呜……”
她憋着嘴越来越用力,再忍不住爆哭起来。
“叫什么名字?”扶光审着下头跪着的婢子。
“……奴婢叫春桃。是,是姑娘小解回来想同兆姐告辞,听见衍哥身边的李嬷嬷编排的。她是夫人派下来的,婢子实在是不敢。”
“那吴氏果真是个口腹蜜剑的。”柳娘气的,若当面在就要唾她。“她身边的婆子这样行事,七娘总不好忍过去。不然要叫她们看不起,以为咱们好欺负。”
“我知道。嬷嬷领着谁去?这满院子的人都是她安排的。”
“可这,若不去,不就要吃了这哑巴亏。”
扶光扫了一圈,几个婢子婆子缩着脑袋恨不能不要见了她们。她哧一声,指着地上跪的春桃,说:“提着她,去找苍壁一道过去。嬷嬷只管将那婆子罚了,还是给她留三分颜面的好。”
“七娘放心,我明白。”
吴氏院里,苍壁被拦在外头,他按着佩刀道:“嬷嬷自去就是,小侯爷既准我陪同,便是也要为阿迦讨个说法的。嬷嬷若不顺利,不必硬撑,出来便是。小侯爷自会去问一问崔郎君的。”
柳娘拜见了吴氏,便问她小郎君跟前的李嬷嬷在何处?
吴氏搁下茶道:“那是我跟前的人,想是有什么误会。姑娘年纪小,约莫是听岔了。”
“哦?我还没说什么,大夫人就明白我找她做什么。”
吴氏面色几变,一笑道:“想也是孩子们玩闹的事,孩子们争吵本就再寻常不过……”
柳娘喉咙里哧一声,道:“大夫人跟前的婆子叫家里女郎避开阿迦,因是在夫人身边养着的,又说阿迦没有教养。这婆子真是好大的能耐,想是伺候了小郎君心大了,眼睛也长到天上去了。这话寻常婢子哪个敢说,您还是不要包庇的好,不然倒要叫七娘和小侯爷疑心是不是你的意思。”
吴氏冷下脸,怒拍了一下桌案,“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你冲到我院里要人,却是半点证据也没有,便是外头断案也没有这样的。”
柳娘指着地上跪的春桃,“这婢子不敢说实话,不如叫了章娘子屋里的人来,还是叫了兆姐,小郎君来?想也是,宅院里的婢子都是大夫人挑选的,这婆子又是你跟前得力的。我自长安来,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事。七娘与使君远来是客,小侯爷总是这侯府的主人罢,竟也是随意侮辱……”
“嬷嬷。”吴氏贴身的婆子上前握住她的手打断道:“嬷嬷误会了。我家夫人绝没有包庇的意思,只是事发突然,一时没个头绪。还请嬷嬷体谅,家中事务繁杂,前头祭祀典礼又有诸多事,实在是忙的脚不沾地,这两日头风的毛病也发了。”吴氏顺势扶额,歪倒在榻上。
“若真如嬷嬷所言,李婆子嘴巴如此不干净,自要严惩。不肖嬷嬷说,都要打死了去。还请嬷嬷给个面子,我家夫人问清缘由,定会给夫人和小侯爷一个交代的。”
夜里敲更声传入院中,卫翕归来,摘了斗笠蓑衣,撇了撇肩上雨水。屋里的婢子今日倒是乖觉,他暗自想着。
“还未睡?”他动作轻,见扶光倚在榻上。
扶光拿簪子挑了挑烛芯,看向他:“使君去了何处?”
“韩璜捉了青州来的人。”
“是郦靖远派来的?”
卫翕点头,今晨崔二郎来寻他透露的消息。崔氏既身处青州,又是千乘大户,与郦靖远这个青州节度使不可能毫无联系,只是多出些钱帛便可换家中安稳。然而此时郦家派人来,定是与前些时候滑州劫掠一事有关,约莫是要叫崔绍做个说客。
他目光自她裙裾处裸露的脚上划过,染了单蔻的指甲圆润小巧,像白玉上染了胭脂。
“是有事要同我说?”他敛下眼睫询问。
扶光摇头道: “没有。”
卫翕轻应一声,不明白她也不愿再探究,转身往净室去。
耳后轻淡的声音传过来。
“我只是好奇我什么时候拿簪子杀了元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