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昏暗，烛光幽幽，沈汝抱臂倚在窗边，白焰明灭间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脸色，我无从判断。

想到他总不爱说实情的变扭性子，我还是有些担忧，想开口问他，又怕此时闹出动静惊扰了塔中魔族，便只好先作罢。

“……啪嗒。”

此地太过寂静，连一声液体的轻响都在密闭的空间中激起回音，我立刻侧头看去响声方向，原是秦观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浸透了浑身上下、从衣角处渗出滴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动静。

他状况看着实在太过不妙，不能再拖，我上前去托着秦观下巴将他混着汗和血黏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开，轻拍了两下他脸侧试图唤醒他。

许是方才御剑时吹了冷风我的手太过冰凉，秦观被我掌心一贴，整个人都有点发抖，眉心不自然地皱起，睫毛颤了会儿才睁开眼，目光失焦，不出一言，看着还恍惚懵着，应是神智仍未归位。

我手上沾上了秦观半干的血，黏糊糊的，还有别人的信香味。同为天乾，信香相冲，我有点不习惯地蜷了下手指。

我看着秦观的神色和手上被铁链勒出的淤青，估摸着他被关在这已有些时日。

虽说修士体魄远超凡人，但被放整整两日血对于还未结丹的弟子来说也十分致命，若是我们几人再来晚些时日，依着秦观现在的状态恐怕得损伤到根基，当务之急是将他从这镣铐中救出。

这铁链是魔气所聚，直接用灵力压制便可暴力破开，不需要什么技巧。沈汝与我对视一眼，他用口型作了“师尊”似作疑问，我点了点头，他便近了几步靠近这锁链，将灵气压缩在掌中凝成一道薄薄的气刃，寻了链上薄弱之处便直直劈斩下去！

沈汝好像真没受到天乾信香干扰，他这一击用了□□成的力，灵气磅礴如怒浪，状态不似强撑，应是没事。

我本以为这锁链会在接触到气刃的瞬间便被震碎，没想到它却只是与气刃摩擦狠狠地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沈汝有点不爽地低哼了一声，将灵力顺着气刃与锁链交界处尽数灌入，霎时紧缠在秦观上的整条锁链疯狂地震颤起来，瞬间爆裂成无数碎片，劈里啪啦地射出，飞溅至整个二层墙上。

“咳咳……”坠着秦观的铁链一消失他整个人便从墙上滑落，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嘴角涌出一口淤血，被呛了几下，咳出声来。严雪见状立刻上前去扶，有她搀着，秦观才勉强在地上坐直身，他混上身上下衣服和血黏着皮肉，看着好不可怜。

严雪是中庸自然不会受信香影响，我被这一屋的乌木味呛的有点难受，便站在一旁，手扶上腰间刀柄，环顾四周恐生意外，开始思考等下如何顺利离开这塔。

秦观缓了会儿才喘匀气，自己从储物囊中取了丹药服下，严雪在一旁给他传了些灵力疗伤，又用灵诀稍作清理，好歹是让秦观看起来有点像个活人，而不是一个血淋淋难以分辨的东西。

塔外时有鸦声阵阵、噪鹃低鸣，塔中只听得见秦观逐渐平缓的呼吸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也算安静。

等秦观缓了过来，塔中便再无动静。

太安静了，我隐约有种不秒的预感，我握着刀手下意识收紧了。

沈汝站在我身侧，似也有所感。

我与他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往后方看去，只见二层的另一侧、我们几人方才破窗而入时绕过的屏风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而那屏风正后方的椅上正安安静静端坐着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

她一身淡紫色的衣裳，口中不出一言，面上也没有情绪，就这么一副悠闲姿态坐着，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我们几人，不知已经出现在这多久了。

我们几人刚才竟然都无察觉到她的气息。

无人觉察，她修为定在我们所有人之上，在这塔中她这么一副主人做派，那便应当是传闻中的“秋梧君”了。

当时听闻这个尊号时我并未想到是个女子，看来是我先入为主了。

严雪注意到这边动静，立刻警觉起来握上背后重剑剑柄，她目光扫了一遍那女人的脸，开口道：“秋梧君。”

她顿了顿，又不太确定道：“……或者是说，姜婉？”

那女人看着严雪笑了，道：“对呀。你认的倒是快，记我的脸记得好清楚。”她这笑容倒是熟悉，我才发现这女人的眉眼间确实与姜婉相似，但并不到一眼认出的程度——好吧，也许是我眼拙。

严雪面无表情道：“你本来也没想藏吧。”

姜婉嘻嘻笑道：“是很拙劣啊，可你们现在不也来这了吗？”

也许本来我就对姜婉将信将疑，并未真把她当作“自己人”，此刻得知她便是秋梧君也不算很惊讶，只觉得“哦，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