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星听着肖容时的话轻轻点头。见他态度有所松动,肖容时乘胜追击道:“那我可以有幸拜读一下南星的作品嘛,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交流。”
他被他的措辞羞得涨红了脸,他低下头支支吾吾:“可是我写的不好,可能、可能……”
“别可能、可能了星儿!”看他这副瞻前顾后的模样周逸柯就着急,大手一挥止住了他的话头,“是男人就大大方方的嗷,把小说给他看,正好让这家伙给你指导指导,改明你也去拿个奖回来!”
何乐安也在旁帮腔:“他说的有道理,你就给小肖看看,你们一起交流学习下。我还等着你写出本能养得起我的书呢。”
李南星闻声脸上火辣辣的烫,他做梦都想能通过理想赚钱养活自己,而他目前也的确有一部大体完结的小说,但他总觉得自己写的不好,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发表。他做梦都希望得到偶像的指导与认可,而如今,这一切都如他梦想的一般铺展在他的面前。
“那、那就……麻烦肖老师了!!!”他激动地站起身,滑稽地朝肖容时鞠了一躬。
众人见他这般模样顿时哄然大笑。肖容时笑着站起身搭着他的肩,目光俏皮温润:“那说好了,我们一起来交流,不可以反悔哦——作家四弟~”
闻言,李南星红着脸捣蒜似地频频点头。周逸柯笑得更大声了,只见他站起身,不知又从哪搞来一瓶蓝色的白啤,湖蓝色的瓶身有如雨后清晨天空般的清新透亮,又有似浪潮过后微波荡漾的海洋般平静深邃。
他将那一小瓶啤酒依次倒进除何乐安外的其余四人的杯子,起身高声道:“来!为我们未来的大作家,干一杯!”
“干杯——”
灿烂的灯光下,五只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李南星扬起杯子一饮而尽,小麦果汁独有的味道令他脸上的囧字更甚,他咬着舌头怪叫,欢笑声于此刻响彻整个深夜。
十二点的钟声于穹际悠悠响起,一麦酒馆门口,两辆车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彼时,李南星正扶着的醉得有些不省人事的肖容时朝门口走去,上了酒劲儿的周逸柯则由两名身着正装的司机左右架着走。
“兄弟们,我爱你们、我爱你们啊!没有你们我可怎么活啊!”周逸柯兴致高昂地叫嚷着,情到深处之时,他恨不得飞扑拥抱在场每一个人,但奈何自己此刻正被人架着脱不了身,“哥们儿,不用搀我!我没醉,我清醒的很!去、去扶着那边那个,他酒量差,走不稳……”他拍拍两人的肩膀,试图脱离桎梏。
何乐安揉着太阳穴看向耍酒疯的周逸柯,随后朝搀扶着他的人挥挥手,得到指示的两人试探地松开手。突然失去支撑的周逸柯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要不是两名训练有素的司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恐怕此刻的他早已磕掉了门牙。
何乐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嘲弄的语气中含着些许责备:“不是没醉吗?”
周逸柯轻哼一声,不服气地别过头:“不爱你了。”他忿忿不平地小声嘟囔,但终归是没再拨弄开搀扶自己的手。
鉴于周逸柯实在醉得过于厉害,何乐安索性让人把他先行安置进车内,而后回屋带走肖容时。但当两位司机搀扶周逸柯出门后,后者却并未依照安排坐进后车,反而扒住前车的副驾驶车门,叫嚷着要坐进去。何乐安闻声向屋外看去,略显无奈地朝两人扬扬手,两人授意,小心将周逸柯安置进副驾座位。而后他们其中一人留在车边看护周逸柯,另一人则进入屋内从李南星手中扶过肖容时。
肖容时较周逸柯倒是安稳不少,此时的他酒劲儿消了些,不似刚醉酒时那般亢奋,安静地任由他人搀着走到门口。
初春夜幕昏沉,寒风阵阵,皎皎月光没入稀薄的云层,璀璨繁星于穹端闪耀。
“真的不想去家里玩几天吗?克林和索尔都好久没见你了。”何乐安搂着苏煜卓站在门口问道,后者此时正抱着何乐安的腰,安稳地靠在他的肩上。
李南星站在门边点点头,身着单衣的他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瘦削。
“嗯嗯,下次吧。两个喝醉的人就够克林和索尔忙的了,我就不去给它们添乱啦。”他俏皮地回答。
“你知道不会。”何乐安垂眸,无奈笑笑,终也是没有强求。李南星总是个不愿与人添过多麻烦的善良孩子。
深夜的风又凉了几分,寒风拂过刚抽芽的柳枝发出窸窣的沙沙声。肖容时近乎是无意识地被人扶上车,而就在车门即将关闭之际,一阵风忽然袭来,吹醒了昏沉的他。
“唔……”他半睁开眼,身体在酒精的作用下仍有些疲软,他甩甩头,从座椅上撑起身子,伸手抵住车门,“我要回家。”
何乐安捏捏眉心,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真的很想亲自过去把那个也要发酒疯的人敲晕,但奈何,他的一只手正被车内的苏煜卓抓得紧,眼下的他只能隔着一段距离耐心劝导:“你安稳些,等你明天酒醒了,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以往在几人聚会后,何乐安都会将其一并带回自家别墅照料,这是他长此以往形成的习惯。而这一方面,是由于他怠于一个一个送,这会在路上耽误很多时间,他厌恶等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几人每次聚在一起时总是会喝得酩酊大醉,他认为放任他们自己在家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比如在某一次聚会结束后,无法从悲伤情绪中出走的周逸柯就试图从自家敞开的窗户上跳下去,若非送他上楼的司机反应快,他估计现在就是一抔骨粉了;又比如另一次,肖容时喝的有些过火,送回家前没有任何异样,但到家之后他就开始呕吐发烧,直到后半夜扛不住了,才自己摇摇晃晃赶去了急诊。
虽然这都是小概率事件,四五年间拢共就各自出了那么一回,但为了防患于未然,在两人出现此类事件后,何乐安就养成了在聚会后带这两个麻烦家伙回家看管的习惯。毕竟他家里人多还有医生,总不至于看不住区区两个人。
“不行……儿子还在家等我……我得回去,要不然它会生气、一晚上不睡……”他说着,就挣扎起身要从车里出来。
何乐安对发酒疯的人没有一点办法,对付这种人是打也不疼,骂也不听,他们就跟块泥巴一般,蛮力只会让他们更稀碎。
“坐回去。”他耐着性子轻叱一声,“喝成这个样子,你是打算半夜让猫送你去医院是吗。”
肖容时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仍旧我行我素地嚷着要回家。在这方面,他有着跟周逸柯同等程度的厚脸皮的无理取闹。
“要不——”正当何乐安在心中衡量着以肖容时此时状态可能犯胃病的概率时,李南星适时的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我送容时哥回去吧,我可以照顾他。”为了避免何乐安误会或是婉拒,他紧接着又补充道,“我在他家借住的时候添了不少麻烦,这次就当是我感谢他对我的照顾啦。”
何乐安只思索片刻就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后者得到认可忙跑上阁楼拿外套。他看着李南星欢欣雀跃的背影,又看向后车终是安稳的肖容时,松下肩膀,眉头舒展而开,星星点点的笑意自眼底聚拢。
待李南星穿好外套下楼之际,只见本应在车内睡着的周逸柯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时的他小半截上身探出车窗外,像条死鱼一般,垂着上身趴在敞开的车窗上。见他出来,他忽地恢复了活力,抬起身子兴奋地朝他大喊。
“星儿啊——你爱不爱你二哥我!”
李南星一头雾水地看向何乐安,后者无奈又烦躁地解释说他在耍酒疯,并让他不要理睬他,直接走就可以。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爱你二哥!?”见李南星迟迟没有反应,周逸柯略显气恼地扒住车窗,试图从车窗爬出来,但奈何何乐安一直按着他的头,挣脱不开的他只得挥动起自己还算自由的胳膊,“星儿——你不爱我吗?——你快说你爱不爱我!”
见何乐安罕见地展现出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李南星不禁笑了下,转头对周逸柯真诚地应和道:“爱!我超爱二哥的!”这不算哄他,他真的很爱他的朋友们。
周逸柯闻言停下了挣扎,趴在车窗上傻笑:“嘿嘿,我也爱你~!”
“满意了吗,这次可以好好坐回车里了吗?”虽是询问,但他的语气却代表着不可置辩,压在他头上的手更是不容置喙地将他推回车里。
许是心愿达成,周逸柯没再挣扎,任凭身子摇晃倒在座椅上。但当副驾的车窗缓缓升起时,他又猛然握住上升的玻璃,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探头嘱咐道:“星儿啊,咱明天放假嗷,你别忙着回来打扫,会有专门的保洁来的嗷!”话罢,他便泄了力,倒在座椅中没了声响。
安顿好周逸柯的何乐安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李南星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憋笑着调侃:“安安,辛苦啦~”
何乐安轻笑一声:“现在还算不上辛苦,等以后你被这三个家伙带坏了,我才是真的该辛苦了。”
“那我可得赶紧练练喝酒,争取以后让安安拖我们四个醉鬼回家。”他俏皮地眨眨眼,正此时,车内的苏煜卓突然抗议起来。
“我不是醉鬼。”车内的苏煜卓在李南星上楼时变了位置,此刻的他正坐在车门边,双臂抱住何乐安的腰,抬头表达他的不满,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在黑夜中格外幽邃。
“你不一样,你是醉狗。”他偏头宠溺地抚摸他的头,苏煜卓满意地低下头,轻蹭着他的外衣,“快上车吧,拖延这么久别再冻感冒了。”他回过头,对李南星温笑道。后者轻快地应了声好,在他挥手告别之际,何乐安突然发现了李南星羽绒服的袖口多了些星星图样的刺绣。
“这是什么?”他指向他左手袖口疑惑道。
“这个啊……”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我在容时哥家借住的时候,不小心把衣服划破了,是他给我缝好的。我没想到容时哥还会刺绣,你看,跟新的一样!”他向他展示自己的袖子,只见原本一指长的裂口处被精巧的星星与星球的绣纹所覆盖,那绣工十分精巧,不仅毫不突兀,还与米色的羽绒服融合得相得益彰。
何乐安看看袖子,视线瞥见他左手掌心掉了大半的结痂,他罕见地沉默了半晌。见他没有说话,李南星愧疚地笑笑:“对不起啊安安,我把你送我的衣服弄坏了。”
“说什么傻话,一件衣服而已。”他敲了一下他的头笑道,“以后小心一点,别再把自己弄伤了。”后者闻言心虚地握住了左手,但很快他便发觉到自己的掩饰有些滑稽,索性大方地点点头,“好了,不聊了,快上车带你亲爱的三哥回家吧。”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穿过李南星的金发,轻轻揉了揉,后者乖巧点头,道别离开。
“哦对啦,”临走之前,他忽然转过身,在温暖的灯光下笑得灿烂开朗,“我也超爱大哥和大嫂的!”
皎月于云端泻下微光,骤然熄灭的路灯下,两辆车沐浴在苍穹的光辉中,朝着道路相反的方向驶去。